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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沅，你来。”
景禹对清沅招招手。清沅凑来他身边，看着他苍白的面色，干涸毫无血色的唇，心里说不出的心疼。
“大哥哥，为什么要赶小殊哥哥和琰哥哥走呀？既然出了宫，咱们大家日后在一起不好吗？”
清沅翘起小嘴嘟哝着问，虽然心里明白大哥哥定下的事儿多半没有回旋的余地，可心里毕竟不甘心。
祁王哥哥望着她的目光都是温温的，满是关爱和宠溺，断断续续的话音问她：“沅沅，大哥哥问你，若是一朝上战场，沅沅不会骑马不会打仗，可是敌兵从四面包围杀来，包围了你和你的哥哥小殊和表兄景琰甚至你父帅。眼下只有两条路，放弃你，他们各自拼杀出去逃命，但他们绝对不肯；或者，留下，不走，就是同你一道同归于尽。你说，若是你，你如何选？”
天黑，天寒，祁王的话音渐渐喑哑低沉，听得人心头冷冷的。
清沅默默垂泪，抽着鼻翼，抑制不住泪水，却突然摇头嚷着：“不会，不会的！不会有这么一天！爹爹他是大元帅，所向无敌，小殊哥哥和琰哥哥武艺高强，更不会被敌军围住的！不会，不会！”
她瞪大的杏眼乌亮，却蒙了层水雾，抽抽噎噎地问：“大哥哥，你是说，嫌弃沅沅留在大哥哥身边是拖累，总惹祸给大哥哥添烦堵是吗？若不是沅沅，把消息透露给哥哥们，就不会连累大哥哥被皇帝舅舅打，就不会……”
大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沅沅立时住了声，甚至停止了呼吸。她忽烁着明眸望着祁王哥哥，那手虽然无力微微发抖，冰凉中却带了一丝温润，责怪的眸光望着她说：“沅沅，哥哥们要干一件大事，待这件大事干成了，就把坏人清除了，沅沅就可以回京同爹爹还有哥哥们团聚，可好？”
“可是，大哥哥，沅沅不要走，不要离开你们。沅沅以后不多嘴，不惹祸，沅沅听大哥哥的话，好好练字，再也不偷懒……”清沅哭得涕泗横流的将头扎进了祁王景禹的怀里，不肯放手。
“皇兄，就留了沅沅在皇兄身边照顾吧。皇兄的伤需要人贴身照料，不如我们就是回宫也不放心。”
景琰求道。
“送她走！去江左！我已经安排妥当。若你们不想下次来见到她的尸骨，就尽快送她走！”
景禹坚持，话音坚决，目光里更是狠厉。
林殊拉拉景琰说：“一切都听祁王哥哥的安排吧。排兵布阵，运筹帷幄，你我比不上他。”
林殊说罢，跪去祁王病榻前问：“可是，兄长果然就这么离京别家，此后做何打算？更对太奶奶和姑母如何交代呀？”
景禹只是摇头，须臾，他一声喟叹道：“小殊、琰儿，哥哥就在你们左右，片刻不曾离。害怕时、委屈时、伤心时，就望望天，哥哥同你们在一片天宇下，其实很近。”
不理解皇长兄为何忽然动了归隐之心，兄弟二人哭得伤心。
景禹却喝一声：“都不许哭！从今后，若是再哭，就休来见我！”
，缓了片刻，祁王才正色道：“还记得哥哥当年教你们下棋吗？有时候为了求生，必须弃子取势。若我留在京里，那必定要死伤惨重，大家都没活命。若眼下我退下，起码可以盘活全局。”
景禹痛心地望一眼床前的两个小兄弟，小殊的眸子里满是清澈，哪里见过似乎泥垢？小弟景琰更是涉世未深的单纯率直，日后这朝堂上心计深深的恶斗，压在他瘦小的肩头，可还能顶住？可有些话他不能说，说出去不要说两个小弟，就是姑爹林燮也未必赞同他的做法。耿直的人，如何能同那些龌龊的九曲回肠小人去斗？不是不能，是不屑。
如今的朝堂，已经被那些人布下了天罗地网，若非截获了李重心那仿造的揭发林姑爹同他内外勾结兴兵谋乱的血书，他竟丝毫不知落入了一张大网里。
“景琰和小殊，你们两个要听话，要争气，依着哥哥的叮嘱去做。在京城中不得张扬，遇事一定要隐忍。可是记得了？”
二人含泪点头应允。
景禹的目光转向了哭得满脸花的沅沅，沅沅哭得涕不成声，摇着景禹的臂哀求：“大哥哥，留下沅沅吧，沅沅不走，沅沅听话！”
“好，好，沅沅要答应大哥哥，要听话。”
景禹笑着，笑意里满是宠爱，深掩痛苦，他摸摸清沅的头。
“大哥哥，你答应沅沅留下了？”
清沅破涕为笑拼命地点头。
景禹只是含笑不置可否。
“来，难得一聚，都饿了吧？才江湖兄弟闻讯赶来，送来些狍子肉，我吩咐人烤了洒了些盐。你们吃，我是吃不了这东西。还有些果子酒，吃好喝好，就速速回京吧。”
听了景禹的吩咐，清沅欣喜的起身嚷：“狍子肉在哪里呢？我去拿酒盏！”
清沅一边嚷一边笑，脸上还带着泪水，就已经蹦蹦跳跳的跑远。望着清沅无忧无虑的身影，祁王微微蹙眉叹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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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飘摇在云端，伸手可揽一片绵绵白云在手。清沅睁眼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来在一片仙境，云烟缥缈，一阵洞箫声动听悦耳，萦绕云间。云絮中，垂腿闲坐一位白衫飘逸出尘的少年，倚着云天默默吹箫，入骨清寒，剑眉入鬓。那不正是祁王哥哥景禹吗？
“禹哥哥！”
清沅惊呼一声正要扑去，忽然身子失重倏然从云端坠落，慌得她惨叫一声猛然惊醒。揉揉眼，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白蒙蒙的迷雾，青山如黛半绕半掩，哗啦啦的水流湍急，身下一叶轻舟在江上飘摇。她怎么会在江上小舟里？
艄公是为戴着斗笠的白胡子老人，见她醒了，一笑，吆喝一声，清清嗓子开始唱起歌儿来。
清沅愣愣地呆坐一阵，才哇的放声大哭起来。她知道，不必多问，一定是禹哥哥故意在酒菜里下了手脚，灌醉了她，将她送离了京城和山庄，一路要去江左。
眼前都是白茫茫的云雾和滔滔江水，她跑不了，也飞不走。小殊哥哥和琰哥哥在哪里？禹哥哥又在哪里？没有了她的照顾，谁照应禹哥哥的伤呢？
哭过一阵，清沅擦擦眼泪不再哭，她看看江面，又看看艄公说：“老爹爹，我饿了。”
艄公停了歌声，俯身去船头从小泥炉上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小瓦瓮里为她倒出一碗香喷喷的鱼汤，又递给她一个贴烤在炉边的炊饼。
清沅毫不客气的吃着喝着，问艄公：“老爹爹，咱们前面在哪里靠岸投宿呀？船离开京城几天了？”
艄公笑眯眯地说：“前面就是枫亭，离京两日了。”
清沅喝着鱼汤美美地说：“这鱼汤真好喝。宫里都没有这么可口的鱼汤呢。”
她忽然仰头问，“老爹爹，您去过宫里吗？”
艄公笑呵呵摇头说：“贫民百姓，如何能入宫呢？”
清沅心里掂量，看来护送她的这个人不是祁王哥哥的府兵，那兴许是江湖中人。
“船靠了岸，我们是走水路还是陆路去江左呢？”
清沅自然地问，似乎是个满怀憧憬回家的孩子。
艄公看了看她，笑呵呵地问：“姑娘，你很想去江左吗？”
“不想呀！”
清沅四下看看说，“可是既然都出来了，去玩一圈也是好的。”
一副孩子般的天真无邪。
船泊渡口，清沅上岸呕吐，一路上她总抱怨心口恶心，怕是晕船。艄公也不好强赶路，就上岸寻了个客栈暂且居住。江湖人行事警惕，艄公有意安排清沅住在内房，他宿在外面，入夜鼾声如雷。
清沅失眠，无法入睡，就静静地盘算该如何能逃回京城，去寻禹哥哥。她不能走，好不容易得来的温暖的家，难道成了过眼云烟转瞬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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