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魁提示您:看后求收藏(重生小说网chongsheng520.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也许是痛后虚脱,又或者镇痛药水之中本身就有催眠成分,宁阅很快就睡了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天边已经染了昏黄,吊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取下,手背上贴了个白色的胶布,中间渗出一点点殷红来。
身上好无力。睡太久和睡不够后醒过来的感觉,竟也如此相似。
仿佛肢体是面团捏的,软绵绵的不想动——这可真是两极化了,拍戏的总是忙得脚不沾地,在片场忙碌过头,得了空闲是只想休息,能坐着就争取不站着,能躺着就争取不要坐着,结果现在放个长假,就什么都做不了,光躺着休息。
有的时候两个极端反而更加相似,南极和北极,一样寒冷刺骨;大笑和痛哭,一样声嘶力竭;颓废和疲惫,一样无精打采……都会让人很是迷惑,分不清究竟。
清风带着一丝闷热拂过面颊,摇曳着铃铛一般的桔梗花朵,宁阅微微一笑,伸手触碰最下那一朵,花朵上面这种漂亮的紫色,有着细细的纹路,颜色渐渐加深或者变浅,就像有着自我的意识一般,生动又自然,有种特别的生命力,是人工怎么都模仿不来的,宁阅爱桔梗的颜色,他看着能感觉到自由,冷不防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喜欢?”
淡淡的,冷冷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随口一问。
宁阅吓了一跳,差点就在花瓣之上戳了个窟窿,好歹还是稳住,平静的将手收回来。转头一看,果然贺一宁正坐在旁边,逆着光宁阅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这语气隐有不快,想想也是,白月光给小情-人送了花,小情-人还一副喜欢的样子,算什么事。这感觉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怕不是都感觉怪异,能正常就怪了。
没有隐瞒的必要,反正瞒不过去,贺一宁问起,必然已经知道经过了。不悦是花的来处,并非他的喜好,宁阅撑起身子半坐起来,又看了一下瓶中精神饱满的花,清了清嗓子道,“嗯。”
顿了一下才补充道,“沈先生路过顺道探望我时送的,很漂亮。”
贺一宁点了下头,不置可否,看向另一边柜子上码的整齐的书,又问道,“不喜欢?”
宁阅的唇角顿时有些僵硬,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摩擦着指腹上的茧,弯了弯嘴角轻松道,“也没有。可能书太深奥了,我看不懂。”
宁阅说完有些出神,已经两个月了,手上的茧都变薄了,果真如爷爷所说——
三天不练,自己知道;十天不练,师兄弟知道;一月不练,谁都知道……不止如此,连身体都会反映出来啊。现在想想,跟了贺一宁这么久,有些喜欢不喜欢的东西都被疏远看淡放下,唯有这件事,从来都不曾想过要搁置,不管多么忙碌或者如何,都坚持着练习,虽然他水平不怎么样,但这是他和爷爷之间羁绊所起,也是他最亲近怀念爷爷的方式,这次竟然连手指上的茧都变薄了——真是,真是个大笨蛋,别连这最后一点坚持也会就此失去了吧?那他,活这么多年,究竟还剩下什么呢?
这念头刚出现一瞬,宁阅心中便摇了摇头,暗笑自己胡思乱想,太贪心了——这可是命悬一线啊,能够活过来就值得庆幸了,还想那些有的没的,至于那些耽搁的,等出院后加倍努力,将两个月的空白填补起来,不就解决了?
想着宁阅又有些好笑,他总是这样呢,说的好听叫性情恬淡知足常乐,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确活得还算轻松,说到底也是一种软弱,以宽和的方式妥协着。这么一看,他整个人也许除了样貌长得不错之外,真是一无是处。
为人不幽默风趣,也没有能言善道;没有一技之长,连像样的爱好也说不出来;演员的事业也只是这样不上不下的程度;更没有什么文化水平,连高中都没有毕业……那些内容高深的书,他看不懂不是正常的吗?
不强求能够看懂,一个人能懂得的东西是有限的,他又不是什么天才,自然不为这种事情伤心,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了,就贺一宁能有这份心,不论这份心思是大是小,上心程度是多是少,是不是合他心意,他都应当感激,毕竟贺一宁又没有为他费心的必要。
只是再一次感受到他在贺一宁心中的地位罢了。宁阅无不感概,他都能想象贺一宁是怎么样一眼瞟过去,不用一秒就决定下来的样子,贺一宁不曾为此用心,他又何必为此失落。
贺一宁看着沉默的宁阅,一时刻只觉得有点怪异。
这样的宁阅是他所熟悉的,总是坦坦荡荡,不苛求不勉强,所以和宁阅在一起,总是特别舒服,宁阅的这种宽容是特别的,不为难自己,也不责难别人,平静又坦然的说着看不懂,却面对的那么自然,合了圣人的一句话——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却并非自欺欺人不求上进的精神胜利法,贺一宁想,大概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宁阅的坚强与倔强,但凡下定决心的事,不论多么艰难都不放弃,而且他真的能做到——这也是那些导演愿意用宁阅的原因之一。
可不知为何,贺一宁总觉得有点不对,只觉得这一刻的宁阅身上有种陌生感,隐隐觉得宁阅的反应不该、或者不止如此,这一刻的安静,有别于以往时刻的安静。可宁阅偏偏一副已经不想再开口的模样,让贺一宁心中没来由的烦躁——
唯言送的花就那么喜欢,刚醒来就以那样温柔的神情去抚弄;书看不懂无聊,至少里面还有许多实用的知识,光看着几支花难道就有趣了吗?这个想法一瞬而过,并未引起贺一宁注意,语气之中却不自查带了些出来,“唯言怎么会来看你?”
果然。贺一宁在意这个。宁阅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这两个人之间的问题,偏要他夹在中间呢?沈唯言怎么会来看他,他也很想知道啊,如果可以,他还想问贺一宁呢,宁阅心中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答,于是茫然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贺一宁便微拧眉头,难不成是之前那件事,唯言也知道真相了?是避讳自己,所以在单独来找宁阅?否则唯言没有理由三番两次单独来探望宁阅……可之前那事,宁阅已经受到惩罚了,他已经就此翻页了,看来他是该找个时间跟唯言谈谈了,哪怕是看着这次宁阅救了他的份上,就别计较之前的事了,以后他会好好约束宁阅,自然不会出现同样的事。
如果是这样,问宁阅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贺一宁便不再追问,只交待道,“唯言来看你是出于好意,你……”
话说到一半,却不知该怎么往下交待了。
贺一宁很疑惑,他也实在有些不懂现在的自己。原本在宁阅发现那个不能触及的禁区时,他与宁阅就该分道扬镳的,只是……那时确实有些不舍了,来事又听话的情-人当然不缺,但像宁阅这样得他心意的人怕是难找,几乎只是在犹豫的期间,就发生了那件事,那点要分开的念头就被搁置一边,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已经忘了,只记得宁阅那倔强的语气,尽管看得出在生气,却没有中伤旁人。也许是一瞬间的中邪,他居然承认了唯言是他的初恋和暗恋。之后也没有多的解释,两人之间归于平静,仿佛这件事不曾发生。之后因沈唯言,多少也有摩擦,贺一宁都不甚在意,总是一帆风顺的感情也太过无趣,他可以容忍宁阅为沈唯言跟他闹,毕竟宁阅跟他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是那种程度的生气对他来说根本不痛不痒。
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
可这次不同。宁阅是犯了原则性的错误。大概嫉妒真的会蒙蔽人的双眼,使人变得疯狂,即便是如同璞纯粹的宁阅。这也是他的过失,只自认为了解宁阅的为人,有着那般宽和的心的宁阅,居然也一时冲动,做了那件事情。
也是他怒急攻心,以一时冲动回报宁阅的“一时冲动”,看看现在宁阅的样子,也回过味当时的决定有些过分了。谁人都没有个犯错的时候,一时没想过来也情有可原,如今受到了惩罚,看着也早有悔意,他此刻再严词相加着实有些无情了。又回想起他当时推开病房时宁阅不自觉绽开的笑,贺一宁心下不忍,到了喉边的警告喑声了,拉了椅子在宁阅床边坐下了。
宁阅却明了了贺一宁未尽的意思。
“我明白,”宁阅连忙点头,笑道,“沈先生能来看我,本来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人生之中能有这样一个朋友,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沈先生其实不需要特意来感谢我探望我的。沈先生好意探望,我感谢都来不及。”
是啊,沈唯言何必来看他呢?不过也是看在贺一宁的面子上。宁阅浅笑着,这两个人都是非常人,一个人宁愿抱守感情沉默十几年,另一个根本不曾往朋友之上想过,等他们自己悟过来走在一起,不知又要多久;加之两个人又都是天之骄子自然有自己的骄傲,旁人插手何尝容易,好容易沈唯言好似有些反应了,他身份尴尬,有心无力,只能假意不知说些中正的话了。
毕竟……说者可以无意,听者却是有心啊。
兄弟,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宁阅看着贺一宁英俊的面容,心中为着这句网络用语配音,笑意清浅直达眼底,如初春阳光,不耀眼却舒适温暖。
贺一宁闻言,顿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看了宁阅一眼,宁阅一如往常,没有丝毫不妥,贺一宁自嘲,事关唯言……总归是他想多了,若唯言真有他意,又岂会让他沉默十多年。就算唯言还有旁的打算,但在这个问题上,确如宁阅所说,不过是朋友之谊,摇摇头将之放置一旁,反观宁阅态度……这是想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吗?
也好,就让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贺一宁心中这样想着,原本是打算离开的,却不知为何又不想走了,便坐了下来,从床头柜上拿起书本来翻了几页,皱了皱眉又放回去,他原想送些有价值的书,便随便拿了几本,没想到……算了,明天让齐瀚挑几本有意思的书来好了。
宁阅心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既然呆在这里这么焦躁,何必勉强自己呢?既然听懂了他的暗示,就该找个什么理由离开,赶紧去联系沈唯言啊,好朋友一起吃个饭,不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嘛,如此故矜持,难怪十几年硬是半点进展都没有……至于对他的那些不必要的怜悯就很是无需了,反正他宁阅救贺一宁的命,只是分内的事而已。
硬是陪在这里,沉默依旧沉默,无聊还是无聊,又不会多些什么。
真是命运弄人,以前虽不是处心积虑想让贺一宁陪在他身边,但多一秒的相处,都会让宁阅觉得很满足,只是贺一宁从不会为他停留;如今他挖空心思想要贺一宁离开,贺一宁反而要守着了。
明明是相反的事,却是如此相似,也算是对“同床异梦”的两种诠释?
罢了罢了,不管怎么变,他在贺一宁心中可有可无这件事是无可争辩的事实,他看的明白拧的清楚就好。
一想到还要这样和贺一宁耗上无数时间,宁阅只觉得头疼无比,只希望沈唯言和贺一宁两个人赶紧修成正果,为此他也能求尽各路神佛了,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就是如此了吧。
神仙打架,苦了凡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