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
怎么说呢，如果全世界四分之一的人都能算你的学生，人生中最美好的七年时光都被你的名字包围，就算你是一只巨怪，在他们眼中也是一只自带圣光的金毛巨怪。
这让我想起我被教廷围追堵截，不得不依靠人体变形才能到镇上买东西的那段日子。说来有点羞愧，人人都说格兰芬多最擅长的魔法是变形术，但实际上我的变形术与赫尔加比起来一塌糊涂。她可以用一片叶子变出一件华美的绿色长裙，我就只能变出一个绿色麻袋。我们是一起学的阿尼玛格斯变形术，三个月后她已经能用獾的形态跑来跑去，我还在苦恼怎么才能把脑袋顶上支出来的两个狮子耳朵收回去。无数次的失败经历告诉我，我确实不适合学变形术，所以当我需要把自己的脸伪装起来的时候，我往往会变出一脸浓密到可以把五官都遮起来的大胡子。
然后这幅样子就成了最经典的格兰芬多画像，被教廷张贴在每个城镇的布告板上。更不幸的是，巫师们居然也相信那个仿佛长了毛的土豆一样的脸真的是我。不得不说，这是个令人哭笑不得的意外。所以当我再次以这张十分具有欺骗性的年轻面孔站在众人眼前时，我居然觉得自己从他们眼中看出了一点……遗憾？
我保证我听见有个人嘀咕了一声——“原来格兰芬多不长胡子吗？”
邓布利多坐在我旁边，他显然也听见了那句话，不然不会对我恶剧似的眨了眨眼。他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按着我们之前商量的，我开始回答他们的提问。
“请问您真的是戈德里克.格兰芬多吗？”
“是的，”（我猜这个名字不太常见。）
“请问您这一千年来去了什么地方？”
“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探索魔法的本质。”
（哪里也没去，躺在我的棺木里认认真真的死着。）
“那么您回来是不是意味着已经成功了呢？”
“我想没有。”
（这个答案可能颠覆你们的想象，所以我持保留意见）
“您喜欢什么口味的馅饼？”
“我不太喜欢甜食，不过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是蓝莓？”
（好吧这其实是萨拉查的口味，希望他不要怪我……为什么有人关心这个？）
“是您将斯莱特林阁下驱逐的吗？”
“……”
太糟了，这个问题在千年前曾有人问过我。它还有一个升级版本，叫做‘承认吧，格兰芬多，是你杀了他，是你杀了斯莱特林！’。效果拔群，差点一举葬送整个魔法界。我抬头看着问我的那个人，那是个浅棕色短发的年轻人，他似乎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不妥。每个人都在看着他，这让他的脸色发白，握着羽毛笔的手抖得厉害。
“驱逐……”我重复了一遍这个单词，它好像在我的喉咙里点燃了一团火。当我想要承认时，它就会烧焦我的声带，让我再发不出一丝声音。最终，我说道：“这是个很复杂的故事，但，是的，这件事的责任在我。”
接下来的问题我已经不记得，连我回答了什么都不记得。结束后我借口去休息，又一次回到格兰芬多庄园。伊兰尼正跪坐在炉火旁读着一本书，他的背影几乎与多年前的阿德瑞恩重叠。我走到他旁边坐下，深深叹了口气。
伊兰尼用苍翠色的眸子注视着我：“您看起来很苦恼，戈德里克阁下。”
“因为戈德里克阁下突然发现他缺少直视过去的勇气。”
我向后仰躺在地毯上，看着天花板说道：“他以为自己内心强大，其实不堪一击，就像个脆弱敏感的小姑娘。现在给他一朵玫瑰花，他就会对着凋零的花瓣痛哭流涕。”
“绝妙的自嘲。”
伊兰尼说。他合上了书，用手覆盖住我的双眼吟唱了一段精灵歌谣。精灵魔法带来的轻松感稍稍缓解了我沉重的心情，我想现在我大概能好好的坐起来不被压垮，可我不想起来。
“如果您想哀悼逝去的爱情，我可以为您演奏竖琴。”
伊兰尼提议。
“……”我问他：“我是不是把失恋写在了脸上？”
“不，其实是‘我刚刚在全世界面前承认我做了对不起爱人的事，现在我想拧掉自己的头’。”
他说。
“伊兰尼，嘲讽什么时候成了精灵的必修课？”
伊兰尼淡淡的笑了。精灵清秀的脸蛋带着属于智者的平静：“阁下，虽然我从未离开这里，但精灵的传承意味着许多。您需要放松，而不是时刻绷紧自己，准备在适当的时候断掉——在我看来，您出现了一些不该有的自我毁灭倾向。我希望您能重新振起来。”
“通过讽刺我的方式吗？”
我把自己重新掰成坐姿，揉了揉眉心。也许伊兰尼是对的，我应该轻松一些，畅想一些好的未来，而不是时刻准备在重逢时把自己当沙包让萨拉查打着出气。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想到我最终找到萨拉查，我都只会想到他雷霆大怒，暴揍我一顿然后再次离开。如果这真的发生，我情愿它发生在床上。
哈，如果萨拉查有那个体力的话。
“帮我准备浴室……以及，不要跟过来。”
“……阁下，我并不是建议您通过这样的方式发泄。”
伊兰尼说。
“看起来精灵的传承确实让你懂得很多。”
我瞥了他一眼：“但我是个男人，伊兰尼，一个非常空虚，寂寞了一千年的老男人。别指望我在回想起爱人时通过弹竖琴抒发思念，好吗？”
伊兰尼叹了口气。
洗完澡后我不想回霍格沃兹，干脆去收藏室查看还有什么东西剩下。我死的时候身上的炼金装备只剩了一枚戒指，不知道是不是被当遗物埋葬在某个墓碑下。即使我清楚这不是战争年代，不存在走路时突然从树上跳下一个骑士砍掉你的头，但毫无防护还是让我觉得不舒服。我猜这也是让我精神紧绷的原因之一。
萨拉查曾邀我去过斯莱特林的收藏室。那是他刚接任斯莱特林家主的时候，不知道有多人想着干掉他替代那个位子，他居然还敢把死对头家的预备家主放进自家藏宝室——在他一个月前刚捅了那位预备家主一匕首的情况下。我对他的行为表示了高度赞美，然后一个人没通知的自己前去赴约。那段无法无天的日子真是梅林保佑，我和他对彼此的信任竟然超过了对自己。可惜后来我们都长大了，战争，阴谋，责任，地位，这些一点一点把我们改造成了另一个样子，以至于当我继任格兰芬多，想要同样邀请他来看藏宝室时，我竟然无法落笔。
现在想想，分歧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只是我们刻意的选择忽略。
格兰芬多收藏室设有时间静止魔法，藏品大多保存完好。我的佩剑被供奉在霍格沃兹，我也无意取回，所以重新拿了一把同样由妖精打造的锋利长剑，再加上两件护身物品。我让伊兰尼也挑了几件给他自己，毕竟为管家他也要在庄园里活动，不像其他半精灵可以躲在领地中。
“您准备重新开启庄园吗，阁下？”
伊兰尼问。
他确实聪慧又敏锐，这方面一点都不比他父亲差。我不想一直留在霍格沃兹，那里曾经是我的家，现在已经不是了。萨拉查离开后我贪恋留存在那里的回忆，再加上一点责任感，我一直没有把离开霍格沃兹提上日程。也许现在是个好时机，那座城堡已经有了新的主人，他们看起来十分融洽，不需要一个老幽灵继续在午夜时徘徊在走廊里。
“我已经等不及看见格兰芬多庄园重临魔法界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享受一下家主的福利，比如招收两个漂亮的小女仆专门负责帮我搓背？”
我问他。
“鉴于您人尽皆知的性取向，我建议您招收两个漂亮的小男仆。”
伊兰尼说：“我的族人中有许多崇拜您的孩子，您可以优先考虑他们。”
我敢发誓他是在讽刺我第一次参加家族舞会时用‘抱歉我喜欢的是男人’这句话拒绝了一个对我伸出手的小姐。如果阿德瑞恩还活着，我一定要和他好好谈谈关于应该把什么样的记忆放进半精灵传承的问题。
“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能保证你的孩子们不会趁我背对他们的时候把我的头发编出一朵花来吗？”
伊兰尼微笑，不说话。好的，我知道答案了，要是我敢把自己交给这群审美异常的半精灵，明天走出门的就不是格兰芬多先生，而是格兰芬多小姐了。也许我的叔叔们会十分喜欢这个变化，我猜他们肯定半夜偷偷聚起来研究过变性魔药好让我能顺利给家族生下活泼漂亮的下一代。
“好了，玩笑时间到此为止。把庄园魔法检测结果告诉我，我要为它选择一个好的驻地。”
“如您所愿，阁下。”
每一次看到格兰芬多庄园的报告我都要惊叹一次，那位来自异世界的第一任家主实在是个大手笔的家伙，魔法阵环环相扣，自给自足，封闭起来简直像个小王国。为王国的统治者，我并不需要费心去想怎么把魔法节点与现实世界结合，因为在空间置换时格兰芬多庄园会完全取代它们。我唯一头疼的只有去哪里找一片荒无人烟的地方把这个庞然大物放下去，以及怎么处理后续问题——我可不希望每天早上都有一个巫师旅游团站在门口，指着庄园大门说：“朋友们，我们眼前的就是格兰芬多庄园，伟大的，被人抛弃的戈德里克.格兰芬多阁下现在就住在里面……”
见鬼，为什么我要加上‘被人抛弃’这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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