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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一串晶莹的泪珠从波默脸上簌簌滑过,她梨花带雨般得用帕子掩住了脸,“这怎么就是贿赂了呢?那……那只不过是礼物啊!”
“哼,礼物!那个女人送你礼物,必有所图!”
虽然知道情妇收受大臣的礼物是历来有之的习俗,但那毕竟是上个世纪的老黄历了。如今的世道,情妇如果真的胆敢大肆收敛财富,必然要背上收受贿赂的名声。比如那连累巴伐利亚国王退位的蒙特兹,当初引起公愤的其中一项罪名就是聚敛财富,虽然她的钱财主要来自于国王奉送的礼物。
“她……她能有什么所图的?还不就是让我帮她姐姐说说好话,这都是人之常情嘛。”
波默可怜兮兮地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威廉,后者却不为所动。
“你收过她几次礼物?帮她说过几次话?”
威廉现在觉得自己的大脑无比清醒,丝毫不受酒精的影响。他冷冷地瞪着波默,对她的情意正在飞速减退。
“一……一次,不不,三次……五……五次……”看到威廉严肃冷漠的脸色,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大发雷霆的波默顿时吓得哭出了声,她瑟瑟地掰着嫩白的指头,颤巍巍比划了一个一。但看到威廉那明显不信的神情,她连忙又改了口,可改来改去,自己也着实记不清一共有多少次,最后她终于承受不住重压,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呜呜,人家真的记不清了呀,殿下……”
“记不清了?那就是多得数不胜数了?呵,想我平日自认为还算体察下情,自认处事公平,想不到竟然也让她们姐妹的枕头风吹到了耳边!”
被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波默实在没什么美感,威廉也并无任何怜悯之情,“那你说说,她都送了你什么礼物?
“珠宝……首饰……当季的新衣服……”波默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最后几乎要伏在地上了。威廉气得简直要说不出话来,他冷嘲热讽地盯着波默身上的新衣裙,恨不得自己的视线能化为火焰,将它们烧得精光:
“总不会这一身衣服都是她送的吧?”
“这身不是,上……上次那身藕荷色的是的……”波默怯怯地抬眼,讨好地朝威廉笑笑,“殿下不喜欢她,我……我以后再不要她送礼物了好不好?”
“不好!”
威廉干巴巴地瞪了她一眼,自言自语着,“这就奇怪了,她送了你这么多礼物,难道都是用她自己的钱吗?俾斯麦家不是个非常富有的家族,阿尼姆家固然富庶,但也支撑不起她这么送礼,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
看到威廉陷入沉思,波默哭哭啼啼地抹了抹眼泪,偷偷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后退几步远离了威廉。但威廉并没有就此放过她:“把你收到的她送的东西都退出来!”
这下波默可就不干了,她平生唯二的两大爱好,一是向旁人夸耀争荣,二是华服首饰,威廉现在要生生剥夺掉其中之一,她立刻嘟着嘴不乐意起来:“殿下这话好没道理!那是人家送我的礼物,哪有收下了还退还的?再说好多都是几年前的首饰了,哪能退给人家旧首饰?衣服也是,我都穿了,怎么退啊?殿下也真是的,当情妇都要漂亮首饰盒不重样的衣服的,您不乐意给我买,我也没说什么。人家阿尼姆夫人愿意送,您还不让我收,您也真是过分。要是殿下送我许多衣服首饰,我才不要阿尼姆夫人送的呢。”
感觉自己被情妇变相批判了小气抠门,威廉一张脸涨得通红,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他黑着脸想辩解几句,又想到自己确实没怎么送过波默情妇应有的东西,只好抿着嘴唇偃旗息鼓。突然他福临心至,张开问道:“几年前的首饰?到底是哪一年?什么月份你记不记得?”
等到波默回忆起了具体的年月日期,威廉的脸色就开始红一阵白一阵的难看起来,他的手紧扣在酒瓶上,险些要把它捏成碎片,酒瓶底因为他手指的不断颤抖而噔噔地磕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这幅样子把本来已经胆大起来的波默又吓得瑟缩起来,怯生生地偷眼打量着他,生怕他又一次大发雷霆:“殿……殿下?”
“俾斯麦……俾斯麦……他们家人简直欺人太甚!”
威廉当啷一声把酒瓶砸碎在地上,引得侍从副官急忙跑了进来,生怕发生什么意外,“出去,都给我出去!”
波默本想趁乱跟着一起退出去,但威廉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你留下!”
“殿下!”
波默跺着脚嘟着嘴,眼角还挂着两滴泪花,看起来可怜又可爱,但威廉无心欣赏,他正沉浸在受到羞辱的恼恨中:
“岂有此理!用我自己的钱去贿赂我自己的情妇,为她们说话!实在可恨!可恨!”
没错,威廉现在反应过来了,玛尔维妮给波默送礼的钱,十有八九就是她借着索要玛丽生活费的理由从自己这里要走的钱!他对玛尔维妮从自己这里几次要钱的日期记得一清二楚,稍一核准时间就想通了其中关节。他现在快要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剩下喘粗气的力气。再看看波默那个蠢女人竟还茫然懵懂,威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给我滚出去!以后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波默本想加快脚步,溜之大吉,但听到威廉最后半句话,她猛地变了脸色:“殿下!您说什么?”
“我说我再不要见到你!”
“殿下!您……您是要抛弃我吗?”
波默双膝一软,咕咚一声瘫坐在厚厚的地毯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扑簌簌滚落下来。她可不能在这关键时刻被威廉抛弃呀,现在谁不知道陛下命不久长,摄政王就是未来的国王,自己要是在这节骨眼上被抛弃,那会成为天大的笑柄的。
然而威廉心意已决:“对,那些礼物你不用退还了,留着算是我给你的补偿吧,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你!”
“殿下,您怎么能如此无情呢?”
波默哭哭啼啼地抱住威廉的双腿,哭得发丝散乱,双肩抖动,“我究竟做错什么了?您怎么能为了阿尼姆夫人迁怒于我呢?”
“胡说八道什么呢?这是你自己的责任!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你就能帮着她颠倒黑白,那日后要是有什么外国使馆的人给你更大的好处,你会不会为此出卖普鲁士的利益?就算我确实有所迁怒,但终究你错的更多。行了,别再哭了,让人看了不成体统。”
威廉叹了口气,拉开了波默的双手。他有些可惜,毕竟波默是个没什么脑子,有些小迷糊的可人,以后再想有如此顺情顺意的情妇怕是不容易了。但一想到她和玛尔维妮竟曾同流合污,威廉又觉得看到她就难消胸中块垒,只想迅速把她打发走。
“就全无挽回的余地吗殿下?”
波默哭得双眼红肿,活像两枚桃核,连嗓音都沙哑了。若是旁的男人见到必然要心疼不已,怜惜万分,原谅她所有的过错。但威廉实在不属于怜香惜的那种类型,他只觉厌烦:
“你自己做下的事,自己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我……我是让阿尼姆夫人害了呀!”
波默一张手帕被揉得皱皱巴巴,呜呜咽咽地出了门。威廉看着她的背影咕哝着:
“可不是吗?总算有一句话说在点上了。”
波默失宠的消息飞快地传到了摄政王妃奥古斯塔的耳朵里,她此时正在科布伦茨,一听到这消息,立即欢喜地打点起行装,准备赶赴柏林慰问丈夫。然而却被自己最信任宠爱的侍女奥罗拉伯爵夫人拦了下来:
“如果殿下信我,那我劝殿下还是缓一步再去首都为好。”
“这是为何?”
奥古斯塔对奥罗拉颇为信重,在她看来,奥罗拉不仅是位才女,人情世故也比自己要通达许多,眼下她阻拦自己,必然有说得过去的理由。
“这要殿下先恕我不敬之罪,我才好直抒己见。”
奥罗拉说话的态度无论何时都是沉稳有度的,当然,轻松时刻会风趣幽默许多,这是奥古斯塔认为她十分可靠的原因之一。
“你说吧,我不会生气的。”
“殿下,容我说句实话,摄政王对您的爱重,着实有限。虽说是至亲至疏夫妻,但摄政王对您,疏远甚至过于外人。”
奥罗拉声音轻缓,姿态恭敬,奥古斯塔听后也不生气,只是叹息一声:
“这是大实话。时光流逝,我总以为他会慢慢发现我的好处,但一个人倘若刻意不想看到,那他终究什么也看不见。”
“所以,在您看来,您是不辞劳苦,星夜兼程去安慰摄政王,但在摄政王眼中,您怕是……不远万里去看他的笑话了。”
“夫妻之间,纵然没有爱情,那还有信任与依靠,他怎么能往龌龊处想我?”
奥古斯塔被戳中了最隐秘的心思,脸颊不由得烧红起来。
“或许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殿下小心为上总不为过。我建议您不妨先写封信问问摄政王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委婉地问问他是否需要您回去帮他料理事情的首尾,这样您既表达了对摄政王的关心,书信一来一去,拖延些时日,摄政王心中的怒气也能消散许多,想必不会把怒气再迁移到您头上。到时也可以视摄政王的回复决定是否启程,岂不是要比您贸然上路周全许多?”
“他肯定不会让我回去,他呀,根本连看我一眼都没兴趣。”
情知奥罗拉的建议是正确的,奥古斯塔还是有些兴意阑珊。
“那时,无论摄政王如何回复,您要是想去柏林,都可以去。”
奥罗拉微微一笑,引着奥古斯塔坐到了写字桌前。
“此话怎讲?”
“如果摄政王需要您的安慰,允您回柏林,那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他不允,您也可以动身,理由就是从信中看出了强颜欢笑的意思,着实担忧不已,放心不下,”奥罗拉帮着奥古斯塔拿出雪白的信纸,打开三角形的墨水瓶,脸上笑意盈盈,“遇见了这种事,哪个男人不是强无事,强颜欢笑呢?”
“你说得有道理,我这就写信问问他。”
奥古斯塔接过奥罗拉递过来的笔,斟酌着写了几句,却有百般不满意,便把它揉进了字纸篓里。她看了看守在身边的奥罗拉,忽然心念一动,“我怎么都觉得这信难以措辞,你来帮我拟个草稿吧,我看后再誊抄一遍就是了。”
“殿下,我如何能越俎代庖呢?我是您的侍女,平日本就和摄政王多有接触,容易惹来风言风语,现在更应和摄政王保持距离才是。”
奥罗拉连忙摆手,态度端严。奥古斯塔看看她那实在不算出众的眉目,心里满意到了一百二十分。她拉着奥罗拉的手,强把笔塞进了她手里:
“这是我容许的,算不得越俎代庖。我对你是新人的,你就尽管写吧。”
“多谢殿下的信任。”
奥罗拉推辞不过,这才坐下来,帮奥古斯塔代拟书信。她一边书写着,一边暗叹波默着实是个没脑子的女人,竟然会在摄政王尚未登基之时就得罪于他,被赶回家中。浪费了许多青春,却不曾收到多少回报,实在是做了笔赔本买卖。这买卖要是让自己来做,必然会赚得盆满钵满。
当奥古斯塔的书信送到柏林时,伯恩哈德也正携着自己的外甥赫伯特来到了首都。他生着一对大大的蓝眼睛,圆圆的好像波斯猫一般,头发浅黄柔软蓬松,但并不像他母亲那样卷曲,而是和他的父亲一样,丝毫不带任何的卷。虽说很多直发的孩子会刻意把头发做成卷发,但老普特卡默尔夫妇决计不喜欢赫伯特身上带有任何一点奥蒂莉亚的痕迹,所以坚持保留了他的直发。然而他的身材随了母亲,比同龄人高出许多,也纤细许多。他腼腆地坐在伯恩哈德身旁,一声不吭地盯着自己紧握在一起的双手,紧张地来回蹭着鞋尖。
“别害怕,你母亲会喜欢你的。”
看到外甥紧张不安的模样,伯恩哈德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着他。在他看来,奥蒂莉亚没有任何不喜欢赫伯特的理由。这孩子有礼貌,乖巧懂事,最重要的是,他和奥蒂莉亚长得像极了,玫瑰色的嘴唇,秀挺的鼻子,红润的面颊,放在一个男孩子身上甚至有些俊秀太过,哪个女人会不喜欢如此可爱的小男孩?
“舅舅,真的吗?我都不大记得妈妈了。”
赫伯特说到这里,身体微微一颤,虽然记忆模糊了,但他依稀记得曾有个女人,不顾自己的哭泣追逐,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自己。
“当然啦,赫比这么可爱,谁又会不喜欢你呢?”
伯恩哈德笑眯眯地捏捏赫伯特的脸蛋,他是极其喜欢这个外甥的,他还没有一个如此乖巧顺从的孩子呢。想想家里那一大群不省心的小崽子,他越发觉得奥蒂莉亚好福气,两个孩子都是可爱懂事的。
赫伯特腼腆地笑一笑,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憧憬向往。虽然在家里,祖母总会絮絮叨叨地数落着母亲的不是,说她是个一无是处的坏女人,但又有哪个孩子不希望得到哪怕一丁点母爱呢?赫伯特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他恍惚觉得记忆中存在一双温暖的手,曾抱住过自己,曾有柔软的嘴唇,亲吻过自己的额头。他不知道这些是切实存在在自己的脑海中的记忆碎片,还是自己因为对母亲的过于渴望而臆想出来幻象的,但无论是哪一种,他都希望它能再一次在现实中实现。
“你们这群女人,怎么说风就是雨的?我刚一回来你们就要启程去诺海姆,奥黛,你老哥已经不年轻了,这么溜一个老人家的腿,不厚道啊。”
刚带着外甥来到柏林的伯恩哈德发现奥蒂莉亚竟然在打包行李,准备前往诺海姆,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还有你亲亲的儿子,我好容易把他带来,你不能不见他就跑掉呀!”
“啊?哦哦,我……我忘了那孩子要来了,”奥蒂莉亚尴尬地瞪圆了眼睛,干笑了两声,然后瞟向玛尔维妮,“玛尔,你也不提醒我一声,我都忘了。”
“我……我也忘了,”玛尔维妮同样尴尬地咧咧嘴,她和玛丽感情更亲近,因为没怎么见过赫伯特,所以对他印象不深,但随后她猛然反应过来,“不对啊,那是你的亲儿子,要我提醒你做什么?你该自己记得才是!”
“嘿嘿,是呀,”奥蒂莉亚摸着头,脸颊红红的,“但是我也不能不去诺海姆治病呀。”
“那就把赫比带上!带一个孩子有什么费劲的?”
伯恩哈德难得地发了顿火,他对奥蒂莉亚待儿子的冷淡相当不满。
“可是还要带着玛丽啊,带两个孩子多麻烦。我是去治病,不是去旅游。玛丽本身乖巧也就算了,赫伯特……谁知道那孩子有没有被我那公公婆婆教坏了?”
奥蒂莉亚嘟嘟囔囔,找出各种借口不乐意带着赫伯特。
“胡说八道!赫比多懂事的一孩子,你别给我找借口!必须带他去!”
伯恩哈德只有生气时会表现出俾斯麦家特有的强势,奥蒂莉亚则是一幅不耐烦的模样,不停地咂嘴,眼看一场大吵一触即发,玛尔维妮只好出来充当和事佬:
“好了好了,哥哥你少说几句,姐姐她毕竟病得厉害,多带个孩子的确不大便利。姐姐你也是,哥哥他也是一番好意,也是希望你能和孩子多亲近亲近。我看不如这样吧,姐姐带着玛丽去诺海姆,哥哥你也跟着去。你别看我,那医生是罗恩找的,你不陪着她们去,是打算让罗恩单独陪着吗?至于赫比,暂时先留在柏林吧,我来照顾他。我还没怎么和那孩子亲近过呢。”
“那也应该把玛丽留下,带着赫比去嘛。”
伯恩哈德咕哝着,心里已经有七八分接受了。
“哪里敢让玛丽留在柏林!”
奥蒂莉亚和玛尔维妮一阵惊呼,七嘴八舌地向伯恩哈德讲述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后者只好偃旗息鼓:
“那就按玛尔说的办吧。但是奥黛,你走之前也要见见孩子才行。孩子想念母亲呢。”
“知道啦。”
奥蒂莉亚愁眉苦脸地答应下来,心情烦躁得堪比她当初听到沙皇对自己的非分之想。
赫伯特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对他的观感,他快快乐乐地被伯恩哈德领到奥蒂莉亚和玛尔维妮面前,根本不知道哪一个才是自己的母亲,只好可怜巴巴地去看伯恩哈德的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