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璃听到朱水淳问，意识到自己把真心话说了出来。
其实这又何止是在这个古代世界的疑问呢。恐怕放之一切古今中外，所有注重感情的人，都不免有此一问。
甄璃虽然是新时代的独立女性，号称得要“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杀得了木马，翻得了围墙，开得起好车，买得起新房，斗得过二奶，打得过流氓”，但是这些不过是生活重压之下无奈的自我解嘲。
在甄璃的内心，始终还是渴望有一份真真正正的感情，而不是到了年纪后迫于家庭压力而不得不走入的婚姻。
只是在这个世界里，想要承受一下压力的机会也不给了，直接打包盲婚哑嫁。
朱水淳问，爱妃又求什么呢？
唉，能求什么。
甄璃屈身道：“求王爷真心以待，求王爷护我周全。”
求我们两个，能和平度过这段孽缘吧。
朱水淳闻言脸色少霁，看了她片刻道：“你们兄妹，都是有些痴处。”
甄璃低声道：“是我难为王爷了。”
她这句话说得真心真意。
她一个有着未来世界思想的人，穿到这个古代社会固然处处觉得难受；朱水淳一个自己世界的土著，莫名被人换了老婆的内核，自然也不能算是幸运。
朱水淳为她语气中的诚挚所惑。半是不解，半是震动，良久才笑了笑道：“璃儿说这话，又是生分了。”
甄璃便也笑了笑，没再说出撇清关系的话。
她眼见着时间不早了，怕朱水淳说出今晚要睡在远香堂，就转移话题说了些府里准备新年的事。然后引到李妃身上，道：“这几日上上下下最忙的就是李妃了，她又刚病好，王爷也该去看看。”
朱水淳这几日除非有事睡在外面书房，不然都是在丽姬的海棠春坞。丽姬恃宠而骄，索性连早安都不请了，偶尔来一次也是极迟，言语嘲讽态度傲慢。
甄璃倒还不觉得什么，李妃却是意难平。甄璃都可以想见之前府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时，李妃的日子有多难过。虽然她不喜欢李妃，也难免本能地生出些对弱者的同情。
她这话一半是想把朱水淳推走，一半倒也是顺手帮一把李妃的意思。
然而朱水淳并不是什么讲究雨露均沾的主。听到甄璃的话揣其意思，便有些不高兴，略带嘲讽地道：“爱妃也太贤惠了。”
甄璃见他不悦，忙道：“今日李妃把和静郡主的遗物送了过来，说原是她收着，现在按理应该交给我。我因此想起李妃也是伺候王爷的老人了。她侍奉王爷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物伤其类罢了。”
朱水淳一怔，半晌道：“和静的东西既交给了你，你就好生收着吧。”
甄璃没想到他听了半天，重点反而在和静郡主身上。但听口气，和静郡主的遗物不像是有什么忌讳的地方。这倒是意外之得，她心里一松，应了声“是”。
不料朱水淳又道：“初三是和静的忌日，但又是太后的千秋，府里不能祭。东西既在你这，你也替她上柱香罢。”
他话虽平淡，意思却颇为沉重。
甄璃有些诧异，心想，他对这位和静郡主看来很有感情啊。
有什么故事没有？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太可能吧，古人婚前不是不能见面么。但是也难保，现甄府里可就有一位少爷和他的表妹呢。谁知道朱水淳和那位和静郡主什么情况。
就可惜少年夫妻没能白头。不然说不定夫妻恩爱，朱水淳还能长成个大好青年，不会是现在这副纨绔的样子。
想到这里，甄璃又偷偷把朱水淳上下打量了一番，对这位据说很不成器的丈夫不由有了点新的认识。
只可怜这位郡主的忌日竟然和太后的生日重了，每年到了忌日那天，朱水淳心里伤心面上却不能显露……她心里胡思乱想着，看朱水淳的眼神就多了几分同情，十分真心地道：“必替王爷尽一份心意。郡主在天之灵，也必然能感受到王爷的诚意，保佑王爷的。”
朱水淳沉默半晌道：“望她都看得到。”
也不知是因为和静郡主的话题勾起了旧事，还是良心发现，朱水淳最终还是去了涵碧馆。
甄璃松了口气，让繁霜来伺候洗漱。
这夜繁霜当值，要在屏风外头留盏灯。甄璃道：“不用你熄了吧，灯影晃着我睡不着。”
繁霜就把火盆上的铜罩揭起来，添了两块炭，又把灯熄了，这才在外面榻上睡下。
甄璃有些睡不着，睁眼看着帐顶盘算以后的事。
她是不介意以后多帮着李妃一点，这样还能把丽姬的火力引过去。这原来就是她们两人的战争，现在、以后也最好都还是她们两人的战争。
只是等自己走了，真的甄璃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怎么帮她留个后路才是。
又想到眼下最大的事是年三十还要进宫见皇上皇后。这个跟应付领导视察也差不多了。故宫是见过的，这皇上皇后什么的倒是没见过……唉，以后说给朋友们听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相信。
她这么东想西想的，便渐渐有了点倦意。
朦朦胧胧中不知为什么开始爬起了楼梯。
一层一层没个完，只觉心烦。前面却又亮得很，是那种明亮又温暖的光，像是通往什么让人安心的地方，叫人不忍放弃。
就这么爬了也不知有多久，眼前画面一转，竟然是到了自己的家。
她莫名的想，他妈的十二楼呢！我怎么不做电梯就这么爬上来了？脑子有病吧！
刚在心里弹幕吐槽完，猛然意识到她回家了！
她心里一跳，慌忙左右看了看，左手边是鞋柜，右手边是花格，没错，是她家！
是真的回去了？
还是梦？
怎么才能确认？
她猛然跳起来往书房方向冲，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待到了书房门口，手按在门锁上却不由犹豫起来。
正在纠结之时，一阵细细的哭声从书房里隔着门板传了出来。
甄璃一颗心沉下去，又吊起来。她推开书房的门，不出所料窗边依然坐着位白衣女子，在那低声哭泣。
甄璃定了定神，沉声喝道：“你到底是谁？”
那女子只一味哭泣，也不回答。
光线又变得越来越亮，甄璃不得已只能走过去想要把她的面容看个清楚。
不料走了两步脚下仍是一绊，她低头看到地上的书，弯腰去捡，只这一瞬间就被一下吸入黑暗之中，急速跌落下去。
甄璃大叫一声惊醒。
她猛然坐起想喊繁霜，却不料一下撞进一个怀抱。
朱水淳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又做噩梦了？”
甄璃浑身发抖，朱水淳的胸膛又厚实又温暖，她不觉伸手抓住朱水淳的胳膊，只觉心跳快如擂鼓。
书！书！是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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