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璃扶着繁霜出了霜云殿，有宫女要跟上来，甄璃摆了摆手，只带着繁霜沿着回廊漫走，一边四处放眼打量。
只见这皇宫里的建筑高大巍峨，轩昂壮丽。与故宫有几分相似，却又不尽然相同。建筑风格像是杂糅了唐宋明清，实在也说不上是哪朝哪代。
天上飘着细碎的雪花，眼前是古色古香琉瓦红墙的建筑，肃穆庄严气象不凡，不时又有古装美人在各殿里穿梭。甄璃心里叹了口气想，现在拍出来的照片一定很漂亮，自己要是在cosplay该有多好啊。
她感慨地绕着霜云殿转了一圈，忽然见不远处连着仁寿宫正殿的爬坡廊上转下一队人来。
为首一人盛服丽妆，容貌虽然看得不是很清，也觉姿态雍容，华贵不凡。
那人身后跟着许多宫女太监打着罗伞，举着雉羽宫扇等物。
甄璃看她服饰排场不像哪家外命妇，倒像是高品阶的宫嫔。这时候出现，莫不是太后出了佛堂了？
繁霜看了也低声道：“太后娘娘恐是出了佛堂了，娘娘我们进去罢。”
甄璃点了点头，转身便要往回走。
不料她们此时正站在个拐角处，另一边一个小宫女正端着茶疾步往这边走来，将将转弯，也没看见他们。不提防甄璃这一回身，两人正好相撞，那小宫女手中的茶一半都泼在了甄璃身上。
小宫女一惊，慌忙跪下，道：“奴婢该死。”
繁霜刚要出口斥责，想到是在宫里，忙又忍住了，只问甄璃有没有事。
这本是意外，又是自己突然转身，甄璃倒是不怒。见那小宫女有些恐慌，反而安慰道：“没事没事，你没烫着吧？”
小宫女不知道自己撞到的是什么人，本来有些害怕。却见甄璃这样和气，还询问她是否被烫着，不由心中大是感动，忙道：“奴婢没事，是奴婢冲撞娘娘了。”
甄璃道：“一点小事，不碍。你快收拾了去，别叫人发现了罚你。”
小宫女心中感激，恭恭敬地朝甄璃磕了个头，这才忙忙收拾了碎碗去茶房重新换茶。
繁霜见她走了，忽然想起来，“哟”了一声，道：“别把里面褂子染了茶渍！”
那碗茶大部分都洒在了甄璃外面披的那件披风上，甄璃也是一惊，忙掀开看了看，果然渗进去了一点。
今儿真是跟件衣服干上了。
甄璃也有些无奈。一件被烫了洞，一件被泼了茶。幸好这件礼服褂子下摆图案颜色深，不细看也看不出来。
繁霜忙掏出手绢将水渍吸尽，又帮甄璃整理衣裳。
两人收拾妥当，刚要回霜云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冷，甄璃忽然想上个厕所。
她犹豫了片刻，怕等会见了太后仪式冗长不得脱身，想了想还是先去方便了一下。
这样耽误了一会，等重新回到霜云殿，刚转过那扇百寿图的屏风，就听到里面有人道：“不会吧？”
语气颇为惊诧，带着些惊惧，又带些要看好戏的兴奋。
甄璃脚下一顿，忽然生出不详预感。她往后退了一步，立在屏风后面细听。
繁霜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只听里面继续有人道：“不知道呢，说是有小宫女看到了。也不真切。”
又有人道：“必然是看差了眼。这进宫的都是有品的命妇，谁家会不知道忌讳，穿绣黄莺的衣裳呢。”
甄璃悚然一惊，下意识将身上披风一拢。
繁霜也大惊：“娘……”
甄璃一把按住她的手，示意先不要说话，拉着她又退出了霜云殿。
一到外面，繁霜便急道：“娘娘，她们说的是什么！”
甄璃也有些慌，但心里仍存一丝侥幸。
她对繁霜沉声道：“你进去，悄悄地打听清楚。先别慌，说不定是我们听错了。”
繁霜咬着嘴唇点了点，扭身又进了霜云殿。
外面风雪大了起来，甄璃不由打了个寒颤。她只觉手足冰凉，胃里沉得像压了块石头。
怎么会就这么巧！
这就犯了忌！
到底犯的是什么忌？严重不严重？
她心里正七上八下，繁霜已疾步小跑了出来。脸色苍白，神情慌张。
甄璃见了便知道肯定是坏消息了。心里那一点希望的火噗的一声熄了，一时只觉冷得如坠冰窖。
繁霜刚要说话，甄璃拉住她的手，沿着廊下慢走，装作欣赏雪景的样子，这才低声问：“怎么说？”
繁霜带着哭腔低声道：“是衣裳……犯了皇后娘娘闺名的忌！”
甄璃原本存着侥幸，一颗心还吊着，此刻明白祸无可避，反倒冷静了下来，她沉声道：“说清楚。”
繁霜已是乱得无神，见甄璃仍是十分冷静，才稍稍觉得心安，道：“里面都在议论，说是有宫女看见有人穿了件绣着黄莺鸟的衣裳！因皇后闺名中带有鹂字，这些年宫里统不许再做这样的衣裳，没想到竟然还有人穿！”
甄璃握紧繁霜的手。
和静郡主的这件礼服，只有下摆边侧绣着两只黄莺。她刚才进屋，因屋里不断有人进出带进来些风，外面的披风就一直没脱，想来没人注意。定然是刚才被那小宫女泼了茶后，掀开披风检查的时候被人看到了。
现在里面议论，可见还没人知道她的身份。只要赶在去见太后前里把这件衣服换了，也还能救。
可是去哪换呢？
这哪还有衣服？
要不装病先撤？
但是宫门有人层层把守，哪里这么容易出去。要是说不舒服，说不定马上就宣太医了，反而更引人注意。
繁霜也是急得要哭出来，不知如何是好，半天突然想道：“我去找老太太！老太太必能有主意！”
甄璃忙一把拉住她，道：“等会！”
她还搞不清楚甄老太太到底是个怎样的老太太，这么就上去说自己犯了皇后的忌，别把人老太太吓出心脏病来，到时惹出更大的事。
总能想出办法的。
冷静下来，一定会有办法的。
也不见得就有人能发现是她。
而且，犯个名字的忌讳，到底能有多严重呢？
她于这些事上全无概念。只知道古人避讳有改字，念错音的。还没听说过连衣服上的刺绣图案都要管的。
那是这位皇后自己的私人忌讳吗？
她好歹一个王妃，即使犯了皇后闺名的忌，也不至于是杀头的罪吧？
实在不行，或者把礼服褂子下摆那两只黄莺毁去。
顶多衣衫有损出个丑，死无对证又能怎样！就算皇后能猜到，心存记恨，但她毕竟不是生活在宫里，和皇后又没有直接冲突，总不能真的把她怎么样……
甄璃左思右想定了，正要下定决心让繁霜去找把剪刀来，身后忽然响起一声：
“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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