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今日字练得如何了?世子派人来传信,辰时便随我们回沈府。”
沈白抬头,示意自己知晓了,随即又持着手中的毛笔字与纸上那不受控制的墨痕斗争。
而沈家小姐为何突然练起字来?无他,昨日给阿娘写家书时,正巧去书房借江祈年的墨宝一用,而她狗爬般的字与江祈年娟秀的笔墨想比,着实难登大雅之堂。
当然,沈白想来不在意这些,她只在意的是江祈年眼尾扫过后的那抹轻笑。
岂有此理!不就是练字么?难得了谁呢。
沈白当即让春雨给她在屋里备了一张小桌几,预备每日练上几页。
多银提醒她时,沈白正巧练得烦,索性将纸揉做一团扔在桌上。
多银捂嘴偷笑,巧妙递上个台阶:“时候不早了,我为小姐换衣罢?”
沈白勉为其难点头,思及今天日子特殊,特意嘱咐道:“挑个喜庆的颜色。”
她希望阿娘看见她时,能高兴些。
多银懂小姐的心思。
春雨被江祈年特意拨给了沈白使唤,此时正端着一盏银耳枸杞汤进来,正巧见公子带着文墨从书房而出,笑着行礼:“世子可要用汤?”
江祈年摇头,眼神探向屋内。
春雨会意,“世子妃尚且在练字,多银已经提醒了,不多时就出发。”
今儿可是个大日子,老夫人房里的寒春姑姑老早就得了老夫人的令,让静思阁的人好生将世子和世子妃收拾一番。
常年着素的世子今日也换上了一身绛红花绣织的厚袍,仿佛还带着前两日的喜气。
见世子没有进屋的意思,春雨行礼后将银耳粥端了进去。
屋内,多银已开始为世子妃挽发髻,见小姐往日披散的长发如今高高挽起,多银眼神中还带着些感慨。
“想不到我们家小姐如今都已嫁入侯府了,为世子妃了。”
沈白打趣道:“怎么?你也想嫁人了?”
多银连连摇头,“我就想陪着小姐,才不要嫁人呢!”
沈白思及多银的年纪,神色认真:“要是你真看上了谁,只须捎句话,我即刻风风光光将你嫁出去。”
多银笑道:“就怕到时候小姐可再找不到像我这般聪明伶俐的丫头了!”
沈白轻哼出声,透过镜子看着多银素白的脸蛋,眉梢带笑。
上万缕青黑发丝在多银灵巧的手中盘成一个高高的发髻,多银看向首饰盒中那枚高高飞起金丝蝴蝶发簪,温声道:“用这个可好?盘在小姐发髻中,定然好看!”
沈白将它从盒中拿出,随着手中的动,发簪上的蝴蝶在空中发颤,仿佛真有一只蝴蝶停靠在簪尾,而一缕暖阳透过窗沿洒了进来,正巧落在两颗宝石镶嵌的蝴蝶眼上,格外流光溢彩。
多银看着小姐那发呆样就知晓自家小姐只怕是真对世子有情,而世子呢?
她回想世子自小姐进门后的总总,总是温和有礼,但对小姐也不错。
这难道就是话本里说的乱点鸳鸯反成真鸳鸯?
多银心中发笑,又挑了好几支发簪别在小姐头上。
见镜中女子粉黛轻饰,珠满头,一颦一笑都仿佛跟个人间富贵花似的,才终于满意收手。
春雨端着银耳羹走进来时,多银正好在给小姐披上最后一件粉红花袍。
春雨温声道:“世子妃,汤羹来了,可用些?”
沈白转过身来,浅笑道:“好。”
谈笑间,她特意用花粉勾勒出的泛红眼尾微微眯起,原本清纯的脸上多了一抹妖艳。
“春雨你看看,多银帮我收拾的这身如何?”
沈白展腰,在春雨面前转了一圈。
春雨眼带惊艳,感慨道:“甚好,想不到多银姑娘从塞外而来,竟有如此手艺。”
在一侧收拾首饰盒的多银身子一滞,转身不自然笑道:“往日没事时就爱钻研这些,这还是第一次给小姐收拾,小姐喜欢便好。”
沈白并没将这个插曲放在心上,多银自小就跟着她,他们主仆二人情谊深厚,岂能有不信任之理?
用了温热的银耳汤,一早上起来的凉意瞬间被驱散了不少。
如今已至年尾,天气愈发寒了,春雨早上还在问她是否要用上汤婆子,沈白嫌麻烦并没有带,只是让多银给她披上了一条厚披风。
待主仆三人收拾妥当,推开门时才发现天上不知何时飘起纷纷扬扬的雪,在地上浅浅积了一层,而庭中小亭里坐着一个绛红色身影,一缕清烟从背影前升起。
听见木门发出的吱呀声,那人转过身来,是江祈年!
不知他以在这里等了许久,身前的小几上的小炉子温着沸水,一侧的陶瓷小杯里还有热茶。
沈白笑着打了声招呼,快步走到他身前,“等了许久?”
江祈年摇头,本来还需俯视的人站起来之后,瞬间侵袭了沈白大片的视角,细到可以看见他身上用金、红两线勾出的绛红花泛出若隐若现的流光。
“收拾好了?”
江祈年反问道。
沈白‘嗯’了一声,这还是她第一次带一个男人回去见阿娘,而这个男人还是以她丈夫的身份。
“走吧,”江祈年顺势拉住沈白的手,不同气息的触感瞬间从她细嫩的指尖传递到心头,在这瑞雪初昭的冬季,让沈白不自觉震颤。
“怎么了?”
江祈年低头打量。
“没…….没怎么,”沈白回答得磕磕绊绊,就任由他这么牵着,一直牵到侯府侧门停靠的马车前。
江祈年长腿一迈,率先上了马车,沈白本已做好自己上去的准备,没成想江祈年又回头向她递出了手。
沈白不由得想到他们成亲前,她和江祈年的对话。
不是协议成亲么?为何江祈年给她的感觉却……..
“不上来么?”
江祈年好声提醒,见沈白伸出了手,才将她扶进马车。
多银和春雨在马车外相视一笑,而文墨则摸了摸鼻子,选择不上去叨扰世子,主动跟在马车后面。
马车上,沈白惯会是个直白的,一双黑白的杏眼直直盯着江祈年,眼尾的那抹红媚感被压了下去,只剩下不解。
江祈年目不斜视,待马车上了路才侧目道:“我生得好看么?一路盯着我?”
沈白好奇道:“我怎么感觉,世子您喜欢我?”
江祈年没来由心头一跳,脸上却漫不经心,“哦?如何看出来的。”
“直觉。”
“错觉。”
“就是直觉!”
沈白执着道,身子向他倾斜,似乎要靠近些,好看透眼前这个人。
江祈年突然感觉马车有些窄了,嘴上却依旧反驳道:“错觉!”
沈白不跟这个嘴硬的人计较,索性扭过头,掀开车窗一角向外探去。
今儿下了初雪,街上热闹极了,卖糖葫芦的,卖糕点的,吆喝声一片。
沈白早上就只喝了碗银耳汤,如今闻着街上的煎饼香味,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她偷偷看了一眼江祈年,此刻他正闭眼微憩,温润如白一般,绛红色的衣襟给他文雅文弱的气质染上一抹鲜活。
见江祈年似是睡着了,沈白掀开纱帘,小声唤道:“多银多银。”
多银回得也小声:“小姐,怎么了?”
“那有家煎饼。”
多银噗嗤一笑,“我这就去给小姐买。”
巷口,周淑雅一袭白衣,眯眼打量着,“小菊,那铺子前的丫头是不是有点眼熟?”
小菊正提着一大包油纸点心,见之,惊疑一声:“这不是多银么?那沈家小姐的贴身丫鬟。”
“听闻沈家小姐嫁进了侯府,想必她应该也陪嫁进了侯府罢?”
小菊语中带点酸。
这进了侯府的丫鬟,待遇可要高上不少,走在外面都体面。
周淑雅早已听说沈白许了镇远侯世子,宋珍嘉那丫头得知这个消息后,时常在府发疯,甚至还找她不少的麻烦,时常来她屋里冷言嘲讽。
而身世显赫的宋夫人也只是笑着看她女儿胡搅蛮缠,望向她的眼中满是随意冷漠。
周淑雅很想回周家,哪怕周家门第并不高,可她知道她不能回去,她已经及笄了,必须要靠宋府许个好人家!
此时听见小菊艳羡的话,又思及自己的处境,周淑雅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她剐了小菊一眼,冷哼一声,径直回身。
小菊是宋府的丫鬟,但也知晓周淑雅的处境,见一个宋府的上门借住表姐竟也有这么大的脾气,只轻蔑一笑。
这山鸡就是山鸡,来了京城也变不了凤凰。
煎饼是刚出炉的,多银买回来时还热乎。
直到沈白将它拿在手中时,才发觉这油烟味会熏着世子,又只将递回给多银。
多银有些诧异,这煎饼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沈白指了指里面,多银这才会意。
也是,常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世子如何能忍受这煎饼的油腻味。
只可惜了沈白,刚闻了一口气就把煎饼给递了出去,待重新端坐在马车里时,心中还满是后悔。
江祈年知晓她的动静,见她在马车中也坐立难安,只无奈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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