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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已经问过了么，还真是锲而不舍。”少年闲闲一句，并不理会。
“我不是在问你的身份，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谢谢你方才没有丢下我独自离开，也谢谢你在落地时能护着我。”
小丫头眸色一暗，没有谁生来就有义务去护着别人，况且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现下又是这般尴尬的处境，他能一念顾及自己已是难能可贵。
少年闻言略微沉默，四下安静一片，只闻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当他脚下的地砖下沉时，并没有想到有人会拉住自己。这些年来独自一人闯过无数生死之门，比这惊险的情况并不少见，多少次生死存亡的考验练就了他面临险境时的应变能力。只是这一次，袖中的缚天索还未掷出，便有一双手拉住了他。
明明力气不够，被他下坠的力量扯到了地洞口，却也丝毫没有松手，眼中的焦急和担心都那么真实，就算是回忆起来也依旧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本以为她傻这么一次也就够了，谁想在生门口她竟就这样松开了手独自跌了下去。
常年游走于生死之间，他自是更明了这一念之间的难得，这小丫头生在天家，倒是少见的善良澄澈之人。她救自己完全是出于本心，而自己救她却是带了私心和谋算，相比之下倒是自己欠了她的。
云澜看他静坐调息并不搭理自己，心下一叹只好坐下休息，前路未知她必须保存体力。
“我没有名字。”正当她以为那少年不会回答时，却听见一句悠悠的轻叹。
诧异地抬头望去，只见他收起内息，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怎么会没有名字，那别人叫你什么？”小丫头语气中带着不解。
“十九。”少年声音很轻，似是从远处传来般，微微一顿后又补充了一句：“我的排行。”
云澜心中一滞，她知道皇家内院亦或者高门大户都会有自己的暗卫和死士，没有名字没有自由，只有属于自己的冰冷的编号，死于兵刃也不会有人埋葬祭奠，只设有一座无名祭台来为这些忠勇之士招魂超度。
可是将眼前的少年和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时，心中骤然闷堵，泛着细密的刺痛。
他的目的是云家，等到重见天日后他们也许会因为各自的身份而敌对，可是此时自己的潜意识里却不希望他出事。
少年看到小丫头犹自在愣神，不由觉得好笑，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怎么，这就怕了？你不是胆子很肥么？”
“你的武功和心智，都算是我见过的人里拔尖的。”云澜眸光一转，似是做了决定。
随即看着身旁的少年正色道：“但我还是要劝你不要和攸云城为敌，此番四国会晤攸云早已做了完全的准备，你和你身后的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要白白送命。相救之恩我自是记在心上，但若是和攸云的利益相悖，我不会顾念今日之情。”
十九没料这小丫头会在此时以这种方式道破他们之间的立场，随即洒然一笑道：“那也要先从这地宫里出去才行。”说罢起身，向地道深处走去。
生在西秦皇室，生死由不得自己，能通过层层试炼活下来的孩子不过寥寥。当年和他同一批进入太仪宫的人，如今只剩下他一个。
他虽不畏死，却也不能死，只有活着才能保全母妃，才能护住幼弟不参加这残酷的生死试练，想到远在西秦皇宫的血脉至亲，少年的眸光中漫上柔光，这是他在这个世间最后的温暖。
小丫头默默看着他的背影，随即跟上。方才他岔开了话题并未给自己一个答复，想来也是生不由己，以他的资质很有可能是效忠于皇室，皇命难违自古如此。
手掌上的伤口已被他上药包扎好了，清凉的药香缓解了原本烧灼般的痛。
“这血凝散果真不错，止血散毒效果显著，难怪这么贵重。”
“你当真以为我箭伤处的毒是这血凝散解开的？”十九回身等着身后的小丫头跟上来。
“我在遇到你之前就已经被后山禁地的暗器所伤，暗器上的毒性虽不大却停滞于内息中极损元气，我就算运功调息也无法将其逼出。”
“恰恰是暗门前的那一箭，箭头淬毒，毒性又霸道猛烈，带动内息运转一周才渐渐好转。这后山和地宫本是一体，我倒是很好奇这里的主人是谁。”
密道尽头，一条白玉长阶静卧于碧水之上，湖畔旁的通道处隐隐透着天光。
“这里应该就是出口吧。”云澜静立于碧水之畔，轻声说道。
十九环顾四周，这里陈设虽然简单，但也颇具章法，白玉长阶之上刻着连绵不断的图纹，蜿蜒着伸向湖畔另一端。
古阵图腾中，白玉象征着长生，以白玉为底镌刻图纹，本就含有祈福之意，想必这也是此间主人对于生者的祝愿吧。若所料不差，这长阶上刻着的便是出口通道的破阵之法。
从此出为生门，从此入为死局。
两人缓步上前，一同踏上这漫漫长阶，小丫头边走边默记脚下的图文阵法，少年落后她半步下意识地护着她。
阶下碧水微凉，涟漪中轻晃着两人的倒影，渐渐相伴远去。
出口设在石壁之上，微弱的天光从巨石的间隙中透出，这一路终是走到了尽头。云澜微微侧头看向身旁的少年，发现他已然带好了白玉面具，正静静看着自己。
“我在地洞中和你说的事情，还望你能认真考虑。”半晌，她轻声说道。
少年人眼角微微一挑，虽看不到他的面容，但却能感受到那微微的笑意，随即答道：“阿叶，我的名字。”
云澜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将生门旁的机关逐个开启，石壁上的巨石渐渐移动，天光倾泻而下，已是微微天明。
少年轻揽过她，踏着石壁飞身而上，身后的巨石渐渐合拢，将这地宫的秘密重新埋葬。
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里，随着巨石的开启和归位，那座原本落满灰尘的神像在轻微地抖动，拂去一身的灰尘，恢复了原本的色泽，神像手中所持的灵云草在这尘埃微光里，悄然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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