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外二人匆匆而至，少翱瞥见室内暖炉边的飞灰时便已了然。
“何时离开？”少年人神色一凝，静静问道。
“三日内。”煜王略微一顿，“东齐内乱，景家已是弃子，南楚态度尚不明朗，我等必须立刻回国，想必西秦也会和我们同时离开。。”
“少翱明白，自会听从皇兄安排。”少年慎重道。
本以为以幼弟的脾性，总要闹着再多留几天的，自己方才还头疼要怎么把这小子给抓回去，没想到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转念一想，北燕皇室一脉虽子嗣众多，但真得燕皇脾性的皇子只有少翱一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煜王转向云澜道：“本王和幼弟这些天在攸云多有叨扰，也给大小姐添了麻烦。今后若有机会，本王自会还大小姐的人情。”
云澜眼神沉静如水，她自是明白煜王殿下言之为何，只是这礼数倒还要做全了。
“殿下严重了，贵客远道而来，攸云自是要盛礼相待。此番变故陡生，云澜就不耽误殿下的时间了，告辞。”语罢向二人依礼告别，转身向外庭而去。
“不去送送人家？”煜王不由打趣道。
“不用，云儿她此时不想我陪着，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应该去了观云台。”
少年眼底隐约的寂，盖住了原本清亮的眸光，片刻后道：“皇兄还是和我说说方才的密报吧。”
“那是自然，你跟我来。”两道清隽的身影先后向书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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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云台内。
云澜翻看着凰影传回的密报，默然不语。这些密报极为详实，早已按照轻重缓急，分门别类地整理妥当。
夜凰令分夜魅和凰影两部，若说夜魅为出鞘的利剑，那凰影则是铺在暗夜中的网，一动一静，相得益彰。
“都看完了？”宁禾素手执盏，轻嗅新茶，淡然回首道。
一袭浅色衣衫的小姑娘于桌案前抬眸，瞳色深深，如同暗夜下的星子，静且寂，一瞬不瞬地看向她。
“娘，南楚从景家手里拿到的，是真的夜凰令吗？”
宁禾闻言指间一紧，随即浅浅笑了起来。
澜儿是在她和傅先生的教导下长大的，他们像是有默契一般，从未按照夜凰令继承人的标准来要求这个小丫头，就是不想让她重走自己的老路。
可是这孩子现如今的心思和敏锐，已远超当年的自己，天分如此，也是造化弄人。
“何出此言？”
“您要做的事情我并不清楚，可我不信您会将夜凰令送到他人手上。”
云澜微一凝神道：“南楚皇室几代君王，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来查探夜凰令的下落，还要费神掩盖令牌流落的真相，已实属不易。若是南楚在完璧归赵的狂喜中，得知自己拿到的是假物，激愤之下自然会迁怒东齐和攸云，难免兵戈相争。”
“而此时将南楚皇室遗失夜凰令近百年的消息散布出去，那些树大根深的旁系宗亲自然不会错失良机，皇权正统地位不稳，想来也无心神出兵征伐。此时楚帝能做的，就是全力支持临王北上夺位，一来为着利益结盟，而来也好借刀杀人除心头之恶。”
“您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结果么？既然结果早已预见，又何必搭上夜凰令呢。”云澜轻合上书案上的密报，一一整理归位。
“你就不怕南楚对攸云兵戈相向？”女子轻柔一笑，眼波中似是盛着星光。
“您不曾和我说起过临王，但我相信您看人的眼光。这般玲珑心思只为配合他于南境起兵，帅军北伐而上，他若与南楚结盟自然不会亏待攸云。”
小丫头起身上前道：“况且夜凰令遗失的消息传出后，楚帝就算有胃口同时对付东齐和攸云，也没那份实力了，祸起萧墙的破坏力远比想象中的大。”
“就算南楚得知夜凰令仍然在宁家手里，也只能再做打算了，毕竟当年虞氏嫡脉随先祖离开南楚后，楚帝为保皇位稳固正统，扶持虞氏旁系掩盖真相愚弄世人。如今南楚虞家圣眷正浓，他又怎会承认宁家才是虞氏的嫡脉后人呢。”云澜唇角边带着些微的嘲弄。
“澜儿是长大了。”宁禾轻叹一声，“我本想让你安安稳稳的在攸云城做个地位显赫的大小姐，成婚生子安度一生，平安喜乐也是难能可贵。”
语罢眼神一暗，复言道：“可别人总归无法护着你一辈子，身处高位，能靠得住的就只有你自己，我宁愿你有一身锋芒可护自己无恙。”
“女儿明白。”云澜抬首看向母亲，眸中星芒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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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正当东齐为内乱之事焦头烂额之际，被视作心腹重臣的景家人又在离边境不远的地方被南楚探子抓了个正着，搜出了被秘密护送的夜凰令，百口莫辩。
齐帝倒是机灵，立马撇清关系，随后又遣身边近臣备了厚礼前去南楚维稳。在这期间景家涉及前朝旧事被依律详查，不多时便定了罪。偌大的家族一夕倾塌，齐帝顺应民意严办，在一番血雨腥风中反倒是提升了民望。
每日传回的消息不断，大体的形势也已然明朗。
南楚夜凰令遗失近百年的消息不胫而走，且有确凿证据流传于坊间。皇室宗亲蜂拥而上，群起发难，整个朝堂一片动荡，圣眷正浓的虞家也随之风雨飘摇。
楚帝不得已与临王结盟，全力助其北上夺权，以求借助东齐新帝之力，压下身侧虎视眈眈的皇室宗亲。
少翱坐在马车中默默看着檀木桌案上的一副画卷，似是入了神。
那是一副人物画像，画中的小姑娘抱着酒坛坐在回廊屋檐上，侧首回眸浅笑。
她眼中映着温暖而明亮的霞光，眼底却透着寂寥，一眼便已难忘。
那日在观云台雪亭温酒后，于藏书阁内临摹的水天一色丹青图本是要送给皇兄的，可不小心被弄坏了，本想着重画一副赔给他，却一直没腾出时间。
等到真正落笔作画之时，才发现自己已然不记得那幅水天一色图。心笔随心至，一颦一笑皆是那人的模样，回廊屋檐上的回眸浅笑像是刻进了回忆般，随着思念愈发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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