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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书生

暮色四合,一抹血红色的残阳照耀在群峰之上。

在距青山城不远的驿道上,有一少年缓缓踏步前行着。其人身着青衣道袍,头戴斗笠,面如冠玉,身背一包裹,每迈一步,却好似行了数丈远。

忽然,一阵雄浑而又肃穆的钟声于群山之间扩散而来。少年一惊,回神向远处望去,苍黄翻覆的群山层层叠叠,宛如海上起伏的波涛,汹涌澎湃,雄伟而又壮丽。连绵的山峦在晚霞的映照中彷如渡上了一层轻纱,朦胧中透着一股神秘感。

在诸峰之上,一座高高的山峰直插云底,有如一柄锋利的剑。在晚霞的映衬下,峰首之上金光闪闪,伴随着那氤氲的云气,影影绰绰的,给人一种似远忽近,若即若离之感。

柳逸尘暗自赞叹,不愧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顺着道,柳逸尘径直向前行去,不过多时便来到一处浅坡,人唤“草甸摊儿”。此地杂草丛生,遍地金黄,一棵参天巨树矗立于此,却是枝枯叶黄,而树下则有一用茅草搭制的歇脚茶摊儿。

赶了一路,便是柳逸尘亦觉得有些乏了。为解口中干渴,他慢步进了那茶摊子,里面喝茶的人已是不少,俱是三五作伴相隔而坐。

寻了张空台子坐下,唤来伙计随意上了碗茶水,柳逸尘端起碗碟将碗中茶水一饮而尽。

温热的茶水顺着嗓子灌下,驱散了秋季的干燥,登时让他舒坦了不少。

他心中盘算,过了此地,离那青山城已是不远,按他的脚力,不出半日定能赶到。此去青山寺,所为之丹药与自己性命交关。虽不敢肆意拖沓,但距那丹成之日怕是还有几日,当是再饮一碗茶水,连夜赶路去吧。

念及至此,柳逸尘再向茶摊伙计要了一碗茶水,准备喝完继续前行。

不料,茶是好茶,可来饮茶之人却并非都是如此。

便在此时,打北边来了两个青年,俱作书生打扮,手持折扇,身背书笈,一路畅所欲言好不痛快。

两人一路走到这茶摊边上,似是觉得话说的多了有些口渴。为首一人建议道:“咱两当是进这茶摊子,各饮那一碗茶水。”

余下那人一声应和,两人便走了进来。

进了茶摊,两人环视一圈,见这茶摊里三三两两坐了个满当,俱是些乡野粗人,仅有一桌上坐着一个道士模样的少年在那饮茶,为首那人便上前问道:“这位道长,我与同窗路过此处,欲在此饮茶,其余桌皆坐不得我等两人,不知道长可否行个方便?”

柳逸尘闻言,放下茶碗,抬眼望去,见入眼之人双脚虚浮,面无血色,然神色间颇为和气,便点了点头,随即又复低首喝茶去了。

两人连忙拜谢,卸下背上书笈入了座。

待伙计端上茶碗,两人也不忌讳,继而就着茶水聊了起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言不过几句,方才那问话之人似觉不妥,便端起茶碗向一旁的柳逸尘敬道:“方才多谢道长,我等亦是无意在此扰道长清静,在下赵宁,与同窗杨兴文都是青山城西玉林书院的学生。相见便是缘分,不知道长名号?”

而柳逸尘却是没有那般热情,他一摆手道:“小道不才,无有那诸般名号。”

赵宁一愣,也是不恼,他轻饮一口茶水,转身便同伙伴交谈去了。

只见得那名叫杨兴文的书生脸上挂着一缕神秘的笑容,凑近了身子,对赵宁说道:“赵兄,且不知赵兄对在下方才所提之处,可有兴趣?”

赵宁故作惊讶道:“杨兄方才提到了何处?述在下愚钝,却是不曾记得,还望杨兄提点一二。”

杨兴文“哈哈”一笑,抬手点了点赵宁道:“赵兄可勿要装傻,便是那‘趣园’!”

赵宁摇头苦笑道:“且不知杨兄口中之‘趣园’到底有何乐趣,竟能让杨兄你反复提及?”

似是说到了来劲之处,那杨兴文笑道:“赵兄有所不知,那‘趣园’里可谓丹楹刻桷、峻宇雕墙,其中阆苑瑶台,钟鼓馔玉好不自在。更有那些伶人舞女,一个个缠红结紫,争辉斗艳。月下起舞,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步步莲花,媚态百生,真是让人留恋往返呐!”

听闻此言,赵宁则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本是青山城中人,生于此地二十余载,却从不曾听过有“趣园”此地,他半信半疑道:“当真有如此场面?”

杨兴文拍着胸脯道:“我已暗自去过数次,又怎会欺你?你我同窗数年,情同手足,如此好的去处,常人我又岂会告知?你若不信,今晚同我一道去了便是。”

赵宁一听有理,便道:“且不闻那‘趣园’身在何处?”

杨兴文一指草甸摊后高山道:“便在此山之中!此山深处乃有一夜集,热闹非凡,那趣园便在其中。”

赵宁向后望去,定睛一瞧,瞬间一股冷气从脚底直冲脑袋,一阵哆嗦,他惊呼道:“杨兄,你此山去不得呀!”

杨兴文闻言一愣,道:“那道亦是我等去往书院之近路也,又有何去不得?”

赵宁道:“那道早已弃之不用矣!杨兄不知,我自小生长于此,家中老者常言,此山乃名青屿山,山野传说颇多,甚为不祥,常有进此山而不得出者!”

而杨兴文却是不信道:“无稽之谈罢了,你瞧我数次独入此山,可有发生何事?青山城有青山寺在,佛光普照,又有何方妖孽敢在此作祟?”

“这……”

而在两人都不曾注意之时,柳逸尘不动声色,将左手置于桌下,一翻手,乃有一条极为细长的丝线,顺着袖子划了出来,正是那仅剩的寻妖丝。

细长的丝线,在桌下环绕,数圈之后,再到那杨兴文跟前,略一犹豫后,竟是直接缠绕在其脚踝之处。

柳逸尘面色一凝,再抬首细观其面相,发现此刻其头顶升烟,印堂鼓胀,面颊紫气流淌,邪气四溢。

这杨兴文有古怪也,左右观其实为人身,却身携妖气。想来那‘趣园’必有奇特之处!

饮罢茶水,柳逸尘收回寻妖丝,随即对杨兴文出言探道:“杨生可知如何去那趣园?”

杨兴文惊喜道:“这位道长竟对世俗事物也有兴趣?如此不如今晚与我等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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