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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暖融融的,思齐坐在草地上,眯着眸子,懒散潇洒。
王蓝田的偷看她知道,也隐隐警惕,马文才的试探她明白,却不打算显山露水。
她刻意轻咳几声,在谢道韫含笑的眸子下,提起梁山伯递来的木剑,先前他与祝英台都讨教过夫子了,只不过一个力气小了些,一个完全不通武学。
说起来,梁山伯有些辜负了他的身量,那般高挑,却拿不稳剑,倒不如英台,有好胜心,剑法也灵巧,只是女子身力弱。
思齐忽然有些明白堂姐的意思了,谢道韫这是以武试人呢,她转了转剑柄,走上前。
风一过,吹起“少年”额前碎发,愈发衬得那双眸子漆黑,石一般,倒莫名让人生出几分信服。
马文才的心绪便是如此,有些忐忑,觉得是,又觉得不是。
他定定望着,不由握紧掌心,可下一刻,那少年不过于谢道韫手下走了半招就败下阵来,连梁山伯都不如,白瞎了那气质。
“嘁。”
马文才轻嗤一声,失望到了极点,他从地上起来,捡起剑,上前向谢道韫讨教。
思齐便慢悠悠走回来,也不看堂姐微微错愕的神色,把一个秀气草包中看不中用的模样展现得淋漓尽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她本就是女儿之身,不低调点反而去树敌吗?
拖着病躯搞特殊已是招摇,思齐想,她若想安安生生一人一房,就不能太出众。
做一个可怜兮兮,柔柔弱弱的病秧子再好不过了。
这样的话,就算她背地里想做点什么,别人也不会怀疑她。
不像那位马公子,明亮耀眼,很容易被栽赃陷害的。
她这样想着,看了王蓝田一眼,又抬起眼眸,去看文才兄与堂姐谢道韫的对弈。
倒是过了许多招。
可那少年招招狠厉,不给对方留余地,却同时也封死了自己的路,又心性过急,轻易被老练的谢道韫抓到破绽,反剑一压,制服于地。
却还不服输,那双上挑的桃花眸里轻易泄露着不甘。
当真年少轻狂。谢道韫收剑负于身后,仿佛又看到了幼年时的谢玄,弟弟也是如此,骄傲得不可一世,若非战场磨砺,恐怕现在也是同马文才一般的锋芒毕露。
她轻叹着摇摇头,结束了课程。却见坐在地上的思齐难得发愣,她似乎和自己想的一样,也忆起了谢玄。
堂兄啊,他是建康城里最明亮的少年,也是乌衣巷里总穿一身玄袍的少年,再以红色发带束发,清清爽爽,潇洒不羁。
提着一杆银枪闯四方。
她明明只认识了他一年,却觉得认识了很久了。
初见马文才时,他亦是那样明媚张扬,鲜衣怒马,或许便是那一刹那的走神,思齐射出了袖箭,拦下了少年的箭羽。
也注定未来与马文才诸多牵绊。
天色渐暮,尼山书院的晚钟敲响,学子们多洗沐完。
文才兄换上一身崭新的蓝袍,内里雪白,他正好方帽,束好腰带,身姿修长如。
霞光下,少年手持书卷,悄然走近不知正在密谋什么的王蓝田和秦京生。
他抬袖,从二人头上一一敲过,对方便是如临大敌。
秦京生收起眼眸里的阴狠,脸上谄媚笑意更深,他道:“文才兄,今日真是让我等刮目相看,佩服佩服。”
——他所指,是少年当众单膝下跪,向谢道韫服软之事。
王蓝田显然还不懂其中深意,只恨声说:“都怪祝英台,肯定是他花钱收买了那些女人,让她们罢工去读书,文才兄,此仇不报非君子!”
“闭嘴。”
少年轻喝一声,他自然知晓。今日下跪之辱马文才必不会忘,但王蓝田话语里的怂恿之意他也听出来了,只觉厌烦。
而对方似乎是被看破了小心思,羞愧地低下了头。
其实王蓝田和祝英台结怨已深,从来书院前就开始了。
当时,渡河来尼山书院的船上,王蓝田初识祝英台,因他与梁山伯那个寒门之士结交,一时话不投机把人推下了河,也给了梁山伯救祝英台的机会,后来他与他们更是各种怨上加怨,所以王蓝田早看祝英台不顺眼,想除去他。
只不过是想借文才兄的手而已。
莫说是他,秦京生也是如此,他加入这个小团体,无非是想借别人的势,仗自己的威。
就说今日那新来的刘思齐,病病弱弱,竟还敢嫌弃他,这仇秦京生记下了,却一点不表露出来。
这是他与王蓝田最大的区别。
二人先前商议,也是如何对付祝英台,说与马文才后,那少年轻轻勾起了唇。
却实在幼稚。
晚饭时分,英台等人走进饭堂,发现今日异常安静。
而且马文才他们三人有些莫名,甚至秦京生还朝他们微笑。
梁山伯感觉不对,怀着疑惑去打饭,那管饭的苏安小兄弟却似乎有难言之隐。
他暗暗留心,同英台巨伯一起走向座位,却在这时,门口走来一个熟悉的修长身影。
是思齐。
她亦洗沐了过来,同样一身蓝色校服,墨发半披半束,系同色抹额,愈发衬得肌肤如,透明苍白,是病弱的模样,偏她眼眸清亮,举止潇洒,生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飘逸,一下就抓住了众人的眼睛。
王蓝田更是想让出座位给她。
可偏偏,思齐选了他们动过手脚的,原本是祝英台的那张椅子,她浅笑,对英台说:“抱歉,我初来食堂,不知这是分好了的。”
英台只笑着说你坐吧。
思齐便真要坐下,身后却传来两道呼声,一是王蓝田,一是马文才,她回过头,那少年却别开眼,仿佛喊别坐的不是自己。
思齐轻笑,仍旧坐下,此举却是让身后三人大跌眼镜。
他竟然…没有坐断。
那是自然,思齐是虚坐,且悄然运着内力,不动声色把控着,而她面上是一副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微弯了弯唇,开始优优雅雅吃饭,期间还轻咳几声。
马文才真的是目瞪口呆。
他想,许是这新来的太轻了。
身形那般单薄,坐不塌动了手脚的椅子也正常,少年心中虽有气,却不知为何莫名罢。
马文才想起,这还是第一次见新来的一起吃饭吧。
也罢,反正只是想给个教训。
他们还有后招……
这样想着,那边祝英台忽然说她不吃茄子,听言,梁山伯当即贴心地换了过来,他又望了马文才等人一眼,看破不说破。
少年本就留了心,所以也成功避开了饭菜里的碎瓷片,大概是王蓝田等人威胁苏安小兄弟放的。
就这样,一场闹剧有惊无险。
马文才他们离开时,王蓝田还愤愤不平地瞪了祝英台一眼,似乎不打算如此罢。
思齐笑,放下了筷子。
她起身,那动了手脚的椅子陡然失衡,一下便塌了。
看呆了梁祝等人,她倒什么也不说,只拱手合袖告辞,慢悠悠走了,还不忘狠狠咳几声,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梁山伯与祝英台相视一望,倒真的认定思齐病入膏肓,轻得连椅子都坐不断,反而是荀巨伯笑了笑,对那新来的留了心。
那厢,思齐回了自己房间后,真的抑制不住轻咳起来。
不过就出去吹了一会风,她这身子骨就不听话了。
她踢了鞋躺回被窝里,心想:若不出意外的话,王蓝田那厮不会罢休,按剧情发展的话,今晚可能还会去箭伤英台。
她还要去拦吗?
罢了,思齐想,终究与马文才无关,不知道为什么,她望着堂兄谢玄特意为自己打造的袖箭,就是想试着去改变点什么。
如果马文才的结局能不同,梁祝的结局能不同,那么她呢?她的结局是不是也能不同。
那些既定的,关于血缘的,是不是也可以改变?
思齐不知道,就像她不知道黄良最后的命运会怎样,她只是在尝试,像个胆小鬼一样。
不敢打破,也不敢说回到原本的世界,只是骗自己不动声色,狠狠压抑着。
她皱起了眉,抱紧那支箭弩,强迫自己入睡。
堂兄说,只有活得幸福的人,才会失眠。
那些为生活所磋磨的、艰辛的人,从不会,就像战场上的他,安睡便是最大的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