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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椴缓缓起身,先是瞥了一眼还在打呼噜的堂弟,确认他无事之后,才放下手中的金刚杵,从书桌上抽出上山防身时用的匕—首。
那道敲门声还在继续。
哆哆——哆——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房门前,一只手轻轻搭在门把手上,另一只手握紧了匕—首。
明夜才是头七,现在站在外面敲门的,究竟是太奶回家的幽魂,还是其他的东西。
陆椴垂眸,掩盖住眼底一闪而过的警惕,他轻声问道:“是你吗,太奶?”
话落,门外的声音骤然停止。
就在陆椴以为对方已经离开时,已经停息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比起刚刚轻不可闻的声响,这回的动静仿佛要将门板砸穿。
咚咚咚!!
陆椴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了两步。
“小椴——”
“小椴——”
与太奶相似的声音在急切地喊着。
对方的力气极大,可以说是在哐哐砸门,砸得整个门板都在震动,急促的敲门声在安静的夜里无比突兀。
床上的堂弟还在打鼾,丝毫不受影响似的,陆椴啧了一声,非常干脆地将门给打开了。
是人是鬼,总得见见,免得扰人清梦。
门一打开,一阵阴风吹了进来,陆椴定睛一看,门外空无一物。
他小心翼翼地将身子探出门框查看,走廊上非常安静,刚才的声音并没有惊扰到隔壁熟睡的陆家人。
只见楼梯拐角处,一道模糊得不成人形的黑影静悄悄地站在那里,似乎在等着他。
陆椴紧紧盯着那道身影:“太奶?”
话落,黑影开始动了,向着楼下飘去,陆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堂弟,关上门跟着黑影走下了楼。
之后陆椴每下一层楼梯,对方都在转角处静静等待。
直到陆椴来到了一楼,原本处于关闭状态的防盗门敞开着,被风吹得哐哐作响,那道黑影站在院中,等着他出来。
“太奶”似乎在引导着他去某个地方。
好奇心驱使下,陆椴跟着对方的步伐走出了陆家的新房,停在了老宅的院子里。
木门敞开着。
太奶去世后,老宅依旧是黄泥青瓦,只是里面黑漆漆的无一丝光亮,但陆椴一眼就能感觉出这间土房无人居住后,呈现出一种失去生气的残破感。
陆椴感到心脏酸涩得很。
那道黑影在黑夜中依旧模糊地飘着,祂站在老宅的屋门前,好似与陆椴相望。
“太奶,是您回来了吗?”陆椴轻声开口道,就怕惊吓到对方。
那道黑影动了一下,缓缓向老宅门里飘去,很快就彻底隐没在黑洞洞的屋门里。
就在陆椴犹豫着是否要跟着对方进屋时,里面传来了几道哒哒敲击声,很像太奶生前抽着水烟时,用那金属的烟杆子轻轻敲在木桌边沿上发出的声响。
陆椴愣了愣。
“太奶”在叫他进去。
因为昨晚雨势太大,陆家人怕老宅渗水,早已将太奶的灵位挪到了新房里,打算等头七过后再整理老人家的遗物。
一进屋,一股熟悉的潮湿霉味扑面而来,陆椴摸黑将老宅客厅的照明灯打开,刺眼的灯光一时间让他眯起了眼。
在等待适应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物品落地的声响。
陆椴循声望去,是大厅放置保家仙神龛的角落发出的声响。
太奶的遗物,早就被陆家人收起来的那个水烟壶就摆在小小的神龛旁边,与烟壶相连的金属烟杆掉落在地,烟嘴朝向着神龛的方向。
仿佛这个跟花瓶般大小的水烟壶是“太奶”想让他注意到这个地方的提示。
“太奶,您还在吗?”陆椴急切地寻找着那道黑影。
可惜随着灯光照亮整个老宅的大厅,那道黑影便消失了。
太奶已经走了啊……陆椴感到一阵失落。
他没有急着上前查看神龛,而是走向右侧紧闭的房门敲了敲,如他所料,老黑不在,接着他掏出手机给老黑拨去了电话。
对方很快就接了起来,听筒里有呼呼的风声,紧接着男人清越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老黑:“大晚上的不睡觉,找我干嘛?”
陆椴简言意骇道:“太奶来找我了。”
老黑:“啊!?”
听筒那头顿时传来一阵叮铃哐啷的嘈杂声。
陆椴眨了眨眼,笑出了声:“你怎么那么惊讶,刚刚那是什么动静?”
“我在干活啊,但这不重要......你待在老宅别动!我现在就回去!”
对方急冲冲说完,便撩了电话。
老黑的反应这么大,顿时让陆椴来了兴趣,于是他蹲在由名贵木头制作而成的神龛面前,仔细研究着里面供奉的那尊猫儿样子的神像。
按理说,神龛不应该是放在地上供奉的,这是对保家仙的不尊重,不过一墙之隔便是老黑的卧室,想来也是他安排的。
除此之外并没有发现任何怪异的地方。
陆椴小心地搬开神龛,没想到在神龛的下面发现一本陈旧的笔记本,应该是太奶放的。
保家仙是太奶一直在供奉的,陆家人不清楚其中的门路,所以不敢轻易动这个神龛,笔记本就刚好卡在神龛的缝隙里没被人察觉。
笔记本是那种老旧的,小卖部几块钱就能买到的本子款式,只见封面上写着太奶的名字黄桂莲。
陆椴拿起来翻了翻,发现竟然是记录她作为神婆时所学习的一些民间术法,能通鬼神,其中还有包括如何供奉保家仙。
陆椴沉吟片刻,他知道老黑就是山神,难道“太奶”找他的目的是想让他继续供奉山神吗?
他轻轻地将神龛放了回去,又看向旁边供桌上放置的香烛,他拿出三根供香点燃插在神龛面前,起身拜了拜。
袅袅青烟飘在空中,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陆椴回头,就看见老黑以人类的模样出现,他目瞪口呆地站在老宅的门口那。
“你……你怎么给我供上了?”
他震惊地看了看陆椴,又看了看神龛前的三柱供香。
陆椴挑眉:“不能供吗?”
说罢,他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本。
“你看,我在你的神龛下发现了太奶留下的笔记本。”
老黑一身沾染泥土的迷彩服,像是刚从山里回来,男人微长的头发没有扎在脑后,而是随意地散在肩上,他看着陆椴手中的本子,有些头疼地挠了挠头发。
男人俊帅的脸上满是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后似乎放弃了挣扎,叹息道:“因为太奶是我的上任供奉者,她身死后我与她之间的契约解除,恢复了自由身。”
“如今我的本体已归位,自然是可以不用再依靠香火供奉,我会遵守与太奶的约定继续庇佑你的家人,你们也可以不用再供奉神像了,毕竟我之前是以保家仙的身份吸收你家的香火在养伤。”
老黑走到陆椴的面前,冲着他抬起左手。
身后的神像散发出淡淡光芒,如揉碎的星辰一般,在老黑的手心上浮现出一团灿金色的莹莹光芒。
他一双清澈的瞳孔里倒映着陆椴的身影,只听他郑重道:“你如果继续供奉的话,会与我产生新的契约,你将是我行走于人间的代言人,直至死亡。”
仿佛一个惊喜从天而降,陆椴微微睁大了眼睛,眼底溢满了惊讶,许久,他不确定道:“我在葬礼也上过香,那次不算吗?”
老黑摇摇头:“那不一样,太奶临终前最担忧的就是被邪祟惦记的陆麟以及这片土地上的村民,因她祈祷所产生的强大信仰助我的伤势恢复了七八成,直到我夺回了山脉,才算是了结了彼此的因果。”
老黑的话震得陆椴久久不能回神,许久,他意识到了什么,突然鼻头一酸,声音沙哑道:“这么说……是因为我们,她才——”
握着匕—首的手松开,匕—首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能强大到让山神恢复伤势的祈祷,太奶所付出的代价……是剩余的寿命。
“如果我能保护好弟弟妹妹的话……太奶是不是就不用……”
陆椴从不愿意在其他人的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可如今面对亲人逝世的悲伤、愧疚与不甘,好像终于在此刻爆发了。
在葬礼上没有哭泣的青年,终究是没能忍住,缓缓地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陆椴手指紧紧地捏着那本笔记,眼前的青石砖头一片模糊,任由泪水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封面的名字上。
如果他当初能早点发现事情的不对劲,能早点解决的话,是不是太奶就不会牺牲自己的寿命去向神明祈祷?
如果他小时候能去找大人帮忙,而不是自己去撬开那扇门,那位怀着孕的陌生女人,是不是就不会被牵连?
如果他当初能在那次任务中救下赵老师,是不是她就不会被……
可是一切都发生了,没有如果。
他也只能继续往前走。
老黑蹲在陆椴的身边,揉了揉他的脑袋以示安慰,眼见青年还陷在低迷中,老黑有些无措。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眼前这个不过才二十岁的小崽子。
最终老黑叹息一声,变回了黑猫的样子,用毛绒绒的猫猫头去蹭掉陆椴脸上的泪水。
黑猫放缓声调,相当笨拙地安慰着青年。
“你看,你替我解除了封印,让那些惨死在十万大山中,日夜得不到安息的冤魂得到了解脱,也是你帮助警方得到了相关的口供,才能定罪抓到犯人。”
“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很努力啦。”
陆椴听着黑猫的呼噜声,感受着那股温热的皮毛蹭在自己的脸颊,突然爆发的伤感像是被对方安抚住了一般。
陆椴跌坐在地上,他紧紧抱住怀里的黑猫,将脸埋在它背上的毛里。
许久,他闷闷地嗯了一声,用带着鼻音的声音道了一声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一章节增加了几百字剧情,呜呜呜今晚写不完双更了,明天一定给补上双更!!(啪啪打脸)(滑跪道歉)还没修错字,明天再修感谢在2023-12-1323:54:24~2023-12-2123:06: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吼3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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