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料定的是她们之间有什么协议，但是没有想到她会拖着大儿子去做公证。
可是，那经理却道：“这个也没有办法，我们这里只做贷款，规定就是这样的，要么就是所有的财产继承人来签字，要么你们就过户完，公正什么的这些事情还得你们家庭处理。”
孙淑琴没想到这个“可是我们的公正文件过几天就下来，要不是我小儿子贷款急着用，我们也巴不得过完户再来，这不是情势所迫吗？实在要不行你就先办着，反正都是要走时间的，等到时候那边公正文件一来，款子就能下来。”
经理回：“这个大姐你真的不能为难我，这种事情老实说以前也办过，但是公证这种东西，只要对方没有最后正式签字，什么都说不准的，为这个打官司的人家太多了，你们就这么急着年底办吗？年初什么手续都全了不是更好吗？就算是法院拍卖或者竞标什么的，年底也不过就是放个底价，真正办理还是明年年初，年底你们知道，哪家银行都在收钱……”
“我们只是想提前定下来而已。”
说到底还是行不通，彦青也是无奈，实在不行，也只有等公证了，只是又要拖个几天，真正就是小除夕了……
孙女士见儿子皱着眉头，心里也跟着失落，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都在观望呢，你听刚才那经理也说了，确定下来还是要明年的，再等几天就行。”
彦青见她还安慰自己，顿时朝着她一笑道：“没事，几天而已，能等。”
两个人从银行贵宾区出来，本来想直接回家，结果彦青又存了点钱进去，扭头准备上车的时候就被人叫住了，扭头一看，是一个熟人，丹书。
不能说是熟人，应该是多年不见曾经是铁哥们的陌生人，丹书。
这人比几年前体面了，沉稳了，比起自己穿着一件毛呢大衣，人家那一副公事的西装革履，金边眼镜，面带微笑，那是标准金领样。
可是就这么一个看起来就让人容易产生好感的人，彦青看见他却是遍体生寒，那些早就被他强行活埋的破碎记忆，一个个又跳了出来，带着棱角，割的他生疼。
于是他几乎有些掩饰不住的轻咳了一声，然后道：“巧啊，怎么会回来？”
丹书真的是一脸老熟人的模样道：“刑总要在这里办个分餐厅，我来银行办点手续，你家就是在这个地方吗？”
彦青点点头，多一句话都不想说，直接道：“那你忙，我也还有事情呢。”
说完他直接上车，要不是银行门口车子多，他能一脚蹬出五百米远。
可是对方似乎并没有看出他的不愉，连着大步走到他的车子边，然后低身敲了敲他的车窗，待对方面无表情的将窗子下下来之后，他道：“彦青，有空一起喝口茶吗？好多年不见，我们都生疏了。”
彦青看着他满头的油腻，道：“我现在开了一个小饭馆，前后都是自己，忙的很，有空我请你好吧。”
丹书道：“你也开了饭店吗？那就更好了，你饭店在哪儿，我们正好在你饭店吃就行。”
“嗯，在美食街，有空再说吧。”
他已经表现出了明显的不耐烦。
对方却道：“这么巧的吗？刑誉的新餐厅也在那里。”
他说着也不管自己的这一身行头，愣是格格不入的扭着身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塞给他道：“我们兄弟那么多年，你后来了无音讯，其实都挺想你的。”
彦青点点头，接过名片之后就说了句：“行，有空我打给你。”
说完强行扯了扯嘴角，听着对方一口叹气声，然后拉上车窗，离开。
接着在车子使出一公里的时候他看都没看，直接扔了那张名片。
坐在后面的孙女士见他脸色特别难看，那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男生她是认识的，那时候她们家还没有拆迁，还是二上二的独门独户小楼房，这孩子那时常来他们家玩，有时候甚至在这里过夜，后来一起上高中，两个崽子还约着报同一所大学，两个人好的穿一条裤子。
只是等他上了大二的时候，突然学校让她去一趟，她一直知道她家二球小打小闹还是有的，男孩子调皮一点也是正常，但是没有什么至于到请家长的地步，所以一度就认为他是失手伤了人家。
结果等她到了那里的时候，他们的班主任就用一种相当委婉的口气告诉她，她的儿子有同性取向，并且向同宿舍的男生告白被拒，这事儿还闹的整个学校皆知。
班主任表示也并不是歧视同性恋，只是很多时候是环境影响所致，希望她对儿子的心理进行适当引导，如果实在无法调节，希望不要引带其他正常性取向的孩子，因为这事儿很多同班的家长有怨言。
毕竟同性相恋在大部分的家长群中都是不被接受甚至强烈排斥的。
孙淑琴听了这话脑子嗡的说不出话来，想立刻就去求证这个事情，可是当她看见二球短短一个星期没见就爆瘦的眼窝深陷，一脸的无助，顿时心疼占了上风，后见他时常沉默，她也就没忍心再问他。
那是她的儿子，全世界都抛弃了他，可是自己不能，他从小就懂得适可而止，但是却为了一个男生弄成这个模样，可见他是真心喜欢。
这个事情，他们之间仿佛成了共同的禁区，再也没有提过。
没有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正常娶妻生子，孙女士是从旧社会过来的，这样的思想更是根深蒂固，可是比思想更重要的是血脉亲情。
这些年，她一直暗中观察他，似乎并没有看见他对任何男人伤心与亲近，就是店里他较为器重的关名，也顶多是哥俩好的模样，还让人家好好赚钱买房子娶老婆，完全没有那种心思。
于是她又想起班主任的话，说不定就是环境导致的呢？年轻人不懂事，觉着新鲜，后来被伤心了，说不定还会喜欢女孩子呢？
彦青这会子自然没有心思去管孙女士怎么想，只是那些按耐不住的破碎记忆终于拼凑完整，一帧一帧的在他脑子里播放出来。
那时也是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天，一个和自己从初中就铁的哥们，又上了同一所高中和大学，无所不谈，好起来连每个月最后剩的钱都合起来用，可是却在听见他小心翼翼告诉他自己是一个同，并且喜欢上了另一个哥们之后，突然紧皱眉头来了一句：“真的假的，你别恶心我。”
彦青以为他会理解自己的，真的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们一起上初中高中，连大学都报在了一起，为了争取在一个宿舍，还去跟班主任磨了一个月的嘴皮子。
所以他对这个兄弟真的比亲哥还放心，毫不犹豫的坦白道：“真的，不过你别告诉他，我觉着他也喜欢我，我想我们有机会在一起。”
“二球你别是疯了吧？人刑老大把你当哥们儿，你怎么能这么龌龊呢？”
说完，他自己都觉着有些失控，这就立马解释道：“我不是骂你的意思，不是彦青你到底真的假的？”
彦青看着他的反应沉默了，从那一刻之后，他再也没有和自己说过话，他们之间日渐行远，再然后他鼓着勇气表白心中所属，而又被当着众人面狠狠嘲笑的时候，他依然当什么都没有看见，然后他换了寝室，而那位被他表白的人，则是空着床位，偶尔回来，整整两年，四个人的寝室，只有他和另外一个成天防着他和防流氓一样的男生。
所以整个大学的时间，除了开始两年，之后几乎是他的噩梦，起初他常常从那个梦魇中惊醒，无数个日夜想时光倒流，自己就是憋死也不会表露心声，可是时光不会倒流。
他几乎都忘记了这些人长什么样子，可是那种被当众羞辱的感觉，仍然无法忘记。
这个他活了这么多年都仍然找不到任何解决自己心中郁结的方法，他只好仓皇的将它们都埋起来。
说他是懦夫也好，胆小鬼也罢，反正天大地大，他活在这一方小土地，遇见的概率只有十几亿分之一。
可是偏偏，他就中了这十几亿分之一，于是还仍然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再次被翻了出来，他不知道怎么处理，只好继续逃避。
这件事情成功的再次让噩梦找上了门，一晚几次都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也成功失了眠。
睡不了觉，索性去后厨早点准备起来，这些天后厨人手明显不够，年底也难招人，只好都是他自己上。
一个人摘菜洗菜忙活了两个多小时，等天差不多要亮了，也把中午要准备的素菜准备的差不多。
闲下来的他想把炉子升好，正好也靠着炉子再睡一会儿，却在坐下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酒柜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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