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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建国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开门之后却发现屋里的灯没开。
一边奇怪蒋奥为什么这么晚没回家，一边又松了口气，今天加班活有点多，所以回来晚了，他害怕蒋奥知道了会生气，没想到老天都帮他。
可是当他一打开灯，就发现蒋奥坐在床上，眼神冰冷的看着他。
蒋建国的神情有些不自然，问道：“在家怎么不开灯？”
蒋奥看着父亲身上的工服怒火翻腾，“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加班了吗？”
蒋建国看着儿子的样子，眼神闪烁，道：“我没加班，就是你刘叔拜托我帮着调个班，真…真的。”
蒋奥冷哼一声，老爸一撒谎眼睛就乱瞟，就他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又背着我加班？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这么干？本来你这工就是一干一天一夜，再加个班就是三十六个小时不睡觉，万一走神了，那可都是机床，受了伤怎么办？再说人也不是机器，不睡觉能行吗！”
蒋建国自知理亏，低下头道：“我这也是想着趁现在还能干的动，多赚点，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蒋奥见他这样，放缓了语气，“爸，你现在够累了，别为了那点钱累坏了身体，要是你倒下了，我们家就完了。再说，虽然你现在赚的不多，也够维持生活。过两年以后我上大学就有奖学金，到时候我们的生活就好了。”
“爸知道你懂事，可你奶奶……，”话音戛然而止，可是已经晚了。
蒋奥眼神变得锐利，怒道：“不是说过不许给她钱吗？你当时是怎么答应我的？你到底要被他们坑到什么程度才肯罢休！我一天担惊受怕的，生怕你累出个好歹，你倒好，加班给别人赚钱，命都不要了！”
蒋建国看着儿子气的呼呼直喘，心里也是无奈，可是一边是儿子，一边是老母，他哪边也舍不下啊，最终只能劝儿子道：“也不光是为了你奶奶，也是想你过得好一点。”
“想我好，想我好你就不应该再搭理他们，要是没他们我早好了！我真恨不得他们早点死！”
蒋家人之于蒋奥就是炸弹的引线，只要一点就一定会炸，而且炸的什么理智的都没有了。
之前还好声好气安慰儿子的蒋建国沉下脸，“不许你胡说，你要再说这种话，我就打你了。”
说着扬起手吓唬蒋奥。
“好，你打啊，你有能耐打死我，我就眼不见为净了，不然早晚有一天被你活活气死！”
蒋奥来到蒋建国面前，梗着脖子。
蒋建国当然不会真打，他可舍不得。
可这孩子，只要提起他奶奶家的事，就开始犯浑，他到底什么时候能过去这道坎呢？
“她毕竟是我亲妈，这种感觉你不懂！”
蒋奥听见这话像被施了定身术，好半晌才颤抖着说道：“对，我不懂，我从小没有妈，怎么会懂！”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听了蒋奥的话，蒋建国懊恼的不行，怪自己说话太不小心。
可是蒋奥已经不想听了，他挥手打断蒋建国的话，“从今以后你做什么我都不管你了，你就守着你那个妈过吧！”
说完蒋奥推开父亲摔门而出。
冲出门的蒋奥围着现在租住的老楼漫无目的的走，这里是政府规划的老城区，很多楼房已经写上了“拆”字，仅剩几栋没写的，也已经搬得差不多了。不然房主也不会这么便宜就租给他们。
这老旧的房子搭配老旧的街道，道边随处堆着垃圾。
临街的门市还在苟延残喘，路口小饭店的老板娘将刷锅水随意扬到马路上，再由马路中间慢慢流淌到四周，最后汇聚到已经堵住的下水道边，给那散发恶臭的水沟注上一丝新鲜的活力。这就是他生活的环境，一切都是那么的糟糕。
他不理解为什么都到了这种地步，父亲还要给罪魁祸首的奶奶钱。难道真的只是因为那是他的母亲？母亲就是那么特别的存在？或许他永远都理解不了父亲。
不过他知道父亲一定不是有意的，可他控制不住。
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冲出来，父亲怕是会担心吧？就这么回去他也是不愿的，所以只能围着老楼打转。说来可悲，他居然想不出任何去处，也没有任何能够说说心里话的朋友。
说到朋友，一张脸闪过脑海，然后是那双纯真深邃的眼睛……蒋奥摇摇头，似乎要将入侵脑海的人赶出去，可越不想想起，唐修淇在他脑中的形象就越立体。
直到一个身影跑了过来，蒋奥没抬头也知道是父亲。
见到蒋奥，蒋建国嗫喏一下，最终只道：“跟爸回家吧。”
蒋奥看着父亲气喘吁吁的样子，站起身跟在蒋建国的身后。
气氛有些沉默，但是蒋建国却又不知如何打破，所以一直到回家两人都没说过一句话。
进门之后蒋建国总算是找到了打破沉默的方法，他拿起了围裙，道：“饿了吧？爸给你做饭。”
蒋奥闻言抢过父亲手中的围裙，“你先睡一觉吧，我做。”
见到儿子肯和他说话，蒋建国终于松了一口气。连着两天一宿没睡觉，又跑了一大圈的，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也没谦让就上床睡觉了。
不过五分钟就传出父亲的呼噜声，蒋奥知道父亲这是累坏了。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后悔，气愤倒是弱了。
做菜的时候他特意做了老爸喜欢的家常豆腐，因为需要过油，他平时嫌麻烦都不做。这次不光做了，还做了很多，把父亲明天的带饭盒的量都做出来了。
做完饭，蒋奥看父亲睡得正香，便将菜放在锅里温着，拿出习题册开始做业。可做着，做着他的心思就飞了。
蒋建国醒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了，看了眼墙上的钟，他问道：“怎么没叫醒我？你吃了吗？”
蒋奥摇摇头，去厨房将菜端上了桌，过了太长时间，菜有点凉，不过还能忍，他也就没热。又盛了两大碗米饭，便跟父亲一起吃饭。
蒋建国看着盘子里的菜，笑了，他就知道儿子嘴硬心软。半晌他将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你别怪你妈，她也是有苦衷的。你妈是好人……心眼儿好。这点你就像她，而且你这聪明劲儿就随她，她当年可是医学院的高材生……”
这话蒋奥不是第一次听了，不过他对此嗤之以鼻，可能在他爸的世界里谁都是好人。
相比之下他倒是更愿意相信他奶奶的话，他是他那个不要脸的妈，不知道和谁生了个野种，然后看他爸好欺负就将他丢给了他爸。
只可怜他爸，就因为那女人夹在他襁褓里的一封信就被他这个拖油瓶耽误了十几年。
如果会回来，当初就不会那么随便的抛弃他，那封信不过是为了吊着他爸，不然谁会白白给人养儿子。
不过有一件事，他爸说的没错，那就是他其实挺像他妈。她用一个承诺换来了父亲白给她养了十几年的儿子。而他则卑鄙的利用了别人的感情，成功从华南中学转到了市一中。
收拾完碗筷，蒋奥决定平心静气的和父亲谈谈。
“以后家里的开支由我来承担，你要是想给奶奶钱就给吧。不过别再加班了。”
蒋建国闻言大惊，“这哪行？你哪有钱？”
蒋奥将从唐修淇那里赚来的钱，拿出来，放到了父亲面前，“这是我之前在南华得的奖学金，这只是一部分，足够我们家的开支了。”
蒋建国想拒绝，但他哪里说得过蒋奥，不过为一个父亲的尊严蒋奥还是顾及。
最后的结果就是蒋奥负担家里的开销，如果不够了随时问蒋建国要，蒋建国以后可以加班，但是每月不能超过五次，每次不能超过三小时。至于给奶奶的那一千赡养费，只要父亲高兴，给就给吧。
晚上睡觉的时候，父亲一沾枕头就着了，蒋奥则迟迟无法入睡，他计算着如何才能用四千块钱过一年，这绝对是个挑战。
而就在此时手机屏幕亮了，蒋奥已经习惯手机在这时候亮了。看着和往常一样的陌生号码，他看都不看就想删除。可点进去之后他却定住了，手机顺着掌心滑落。
漆黑的夜晚中，那小小屏幕格外醒目，上边只有七个字，“三天后，我会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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