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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小龙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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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照城北邻南海之滨,浅滩旁的海港广阔无边,其上停靠着大大小小几十只准备出海的舟船和渔船,远远看去,似是海面上零星的几个斑点,空空旷旷,稀稀落落。

船身上,抛锚的有之,卸货的也有之,纷纷扰扰,每个汉子都忙的不亦乐乎。

但在这忙碌的表象之下,每个人都眉心紧蹙,东张西望。伴随着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众人皆是时不时得探头看看船的外壁和身后的海水。

他们额间的汗珠成串般汩汩流下,面色是终日风吹日照的潮红,配上那防备和紧张的神色,与其说那汗珠是日光晒得,不如说是惊吓所致。

明明是晴天朗日,然而他们神色惊惶,无端端给人一种黑云压顶的窒息感。

陆小凤和花满楼便是那时,骑着两匹枣红色大马,一溜烟到了海港边。。

陆小凤入乡随俗得头带蓑笠,穿着一件无袖的黑色左任短衫。一条青龙刺绣从后背颈下的领口盘踞到腰侧,针法细密,惟妙惟肖。他脚蹬一双深棕色的鹿皮远足鞋,,穿着一条宽盈的黑色长裤,裤脚收成荷叶边,露出两截光滑细长的脚脖子,越发衬得他小腿笔直修长。

那右脚脖子缠绕着一根绛红色的细绳,其间串着三颗刻着古朴花纹的古铜色珠子和两颗深蓝色晶莹饱满的淡水珍珠,交错着贴着他白皙的皮肤,暗芒流转。

花满楼则是穿着一身轻便的月白色长衫,腰间束带着镶着两块成色极好的天水,袖口和衣领都绣着暗色卷云纹,。

他生的树临风,漆黑的眸子似星河倒灌,沉沉如水,往岸边一站,便不自觉吸引了来来往往的目光。

陆小凤插着腰,半斜着身子站着,桃花眼上挑,一副潇洒不羁的模样。他边摇着手里的折扇边和花满楼道:“花花,这南海的气氛很诡异啊。”

花满楼右手握着扇柄,有一下没一下得敲着左手手心道:“渔民大多粗犷豪放,这么安静的海港,我还是第一次见。”

陆小凤额间的碎发都被汗水打湿粘在脸上,他边点头边瞅了一眼花满楼白般的脸,再看一眼他手里绢宫扇的镂空纱面,眼珠一转,一把将他的折扇抢了过来,随即将自己手里的骨扇塞了过去。

花满楼笑着反手用折扇敲了敲他的胳膊:“你的扇子是水磨之骨,滑润如。扇起来比我的凉快多了。”

陆小凤一顿猛摇,自然也发现了这扇子扇出来的风还不如刚才的。他被太阳晒得发蒙,然而自己抢来的,总不能再塞回去。

他死鸭子嘴硬道:“没有的事,这个好的很。”

远处海平线的尽头,天幕似乎黯淡了下来。

陆小凤举起扇子遮住些许洒落在睫毛的阳光,搡了搡花满楼的肩膀道:“飞仙岛当真在南海尽头?!叶孤城的白云山庄都说是仙乡福地,前面这风景,总觉得哪里不对啊。”

此时,一个靠岸最近的约摸三十岁的男子卸完最后一袋海货,坐在岸边石凳上休息,顺便抬眼将他们二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

待起伏的呼吸平顺下来,他抹了把额头的汗珠,开口道:“二位,眼生的很。刚来我们这?”

陆小凤将目光从海面上收回,见这人虎背熊腰,生的十分壮硕,一身腱子肉,黑黝黝的面庞,似乎是个水手。

他大咧咧笑着点头:“是啊,刚来,想出海。”

周边几人听到他这一句,纷纷将目光投过来:“小伙子,出海是要去哪?”

这十几年南海不太平,本地舟船和渔船出海的越来越少,更遑论外地游客了。日子难过,自然能赚一点是一点。

陆小凤望着他们:“我们想去飞仙岛,请问诸位,可有人能带我们一程?”

他话音刚落,原本还有些嘈杂的海港瞬间一片寂静。

众人停下了手中的动,神色慌张得望了眼身后的海面,随后回过头来,皆是目光直直得凝视着他。

这些目光警惕又古怪,陆小凤似乎浑然不觉异样,只是挠了挠头:“怎么了?有人去吗?价格好商议。”

见无一人应答,他终于觉得气氛有些尴尬,道:“莫非,诸位都不知道怎么去飞仙岛……吗?”

那大汉定定得看了他们片刻,眉心几乎拧成一个“川”字,他转头眺望着天际,目光又是敬仰,又是畏惧:“天外飞仙,谁人不知。”

花满楼听着他话中的欲言又止,不禁蹙了蹙眉。此次他陪陆小凤来白云山庄,便是因为少林派方丈大悲禅师的传位大典,原本答应来出席的叶孤城居然缺席了。

虽然叶孤城甚少参与中原的事,但昔日经过倥侗门一事,他和大悲禅师也算是结下了半师半友之谊。

况且他言出必行,此番爽约,必定是遇到了某件了不得的大事。

他边想着边往下走了几个台阶到那大汉身侧,俯身客气得问道:“可是去那里,有些麻烦?”

那大汉抬头看了看他。随后,他与花满楼对视片刻,一惊道:“你!”

毕竟也是见惯了海水风浪,人情冷暖的人,后半句被他及时得咽了回去。

这大汉一拍腿:“哎!你好好的一个贵公子,又……又看不见,我劝你,如今的飞仙岛不同往日,你啊,赶紧回头吧。”

陆小凤此时也走了过来,闻声不解道:“兄台有所不知,我兄弟二人都有至关重要的人在飞仙岛。此行对我们事关重要,到底怎么回事,还烦请告诉我们。”

那大汉“啧”一声,叹口气,挣扎了片刻,才徐徐道:“你们可知,南海和东海有一处交界,叫幽灵线。要到飞仙岛,必须要先到幽灵线,再绕过它往南海行千里,方能不被礁石和大雾迷失方向。然而那幽灵线,如今实在不太平,那……”

他话音未落,下方渔船上正整理绳结的女子已经如离弦的箭般窜出来,死死的捂住了他的嘴。那奔势之急,手势之大,惊得陆小凤迅速拉着花满楼后退了一步,两人踉跄了一步才堪堪站稳。

这女子三十岁左右,身形丰腴,皮肤是烈日晒出来的小麦色,头发高高盘起,艳丽的眉眼别有一番爽利的风情。

她无视这汉子“呜呜呜”的抗议,熟稔得重重拧了一把他的腰,压低了嗓音咬牙切齿得仰头望着他道:“想死吗?还敢提三两个字?祸从口出,你可知这三个字,会招来灾祸!”

那大汉瞪她一眼,看着她放大的瞳孔中抑制不住的惶恐,瞬间安静下来,抬手擦了擦她脸颊的汗水。

女子脸一红,抬眼飞快的扫了一眼陆小凤和花满楼,“哼”了一声,松开手掐了掐他的脸,柳叶眉倒竖:“上有老下有小,你别给老娘惹事。”

那汉子看着五大三粗的,脸都被拧红了,脸色却是温和下来。他想了想,抬眼看了看大咧咧神采飞扬的陆小凤,最后还是定格在清风般从容的花满楼身上。

那汉子想起皮影戏里江南的富贵公子,这眼前的男子眉若鬓裁,那双漂亮到极致的眼睛带着清风朗日般的柔光。

然而他长身立,俊朗得似风沙中岿然屹立的胡杨树,无端的让人心安,又没有戏文中的纨绔气息。

半晌他蹙眉,冷冷道:“小子,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地方,埋葬的尸骨比你走过的路还多,只怕你,哼,有去无回。”

他的态度虽然恶劣,说出来的话却是好意。

陆小凤越过他看着远处一望无际,浅绿色的海平面。海浪一阵阵的拍打着礁石,远处有白鸥展翅飞翔,在天边划出一道道羽毛般柔软的弧度。

陆小凤悠哉哉收回视线看向他:“幽灵线的深泉,又名桃花神水泉。其深莫测,金石环绕。素有扶正祛邪之名,历代不乏香火。怎的听你说来,倒像是个不详之地?”

“呵,扶正祛邪?!”

这大汉咬着牙根说出这几个字,又住口不言。他脸色起伏不定,像是畏惧,嘴角挑起,又像淡淡的嘲讽。

他未置一词,下方却有一个瘦弱些的汉子喊道:“谢三哥,何必与这两个小子废话。他们要找死,随他们去好了。”

这大汉听了,沉默片刻,呼出一口气。

他冷冷的看一眼陆小凤,那目光厉的像刀,似在看一个死人:“出海前,你们不妨先把后事办好。爹娘妻儿,该托付托付了,免得他日葬身海底,诸多牵挂,死不瞑目。”

说罢他沉着脸转身往岸边走,那脸色阴冷似锅底一般,仿佛上赶着找死的不是陆小凤,而是他屡教不改的大侄子。

花满楼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笑道:“谢三哥,多谢你的好意了。”

谢老三脚步微顿,终是没有回头。

远处一个小船正在抛锚,船上的舵手老庞是个四十岁上下,老成持重的中年。他远远将这一幕收在眼底,恭敬得看向船舱内:“殿下,来了两个凡人,要去幽灵线。”

船舱内传来一个柔美的女声:“唔,好久没见过找死的人了。”

老庞道:“那,咱们便不管了吗?”

舱内一时无话,那声音又道:“已经有这么凡人都被那老怪物吞了。日照城人人都知道幽灵线有多危险。既然总有人非要往死路上走,咱们也不必陪着他们胡闹。要不,随他们去吧?”

这话似是在征询意见,却不是对着老庞。

半晌,另一个冷淡些,吐字清清泠泠的女声传出舱外:“模样如何?”

老庞抬头又看了陆小凤和花满楼,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道:“皎皎君子,如琢如磨。”

“哦?”

那女子饶有兴味的笑了笑:“那便送他们一程吧。”

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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