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水鬼被那娇小的身影紧紧环抱着,在光影即将消散的最后一刻,爆发出一声刺激耳膜的狂吼。
其声凄厉,像是深山雾林,暴风席卷而过,黑暗中树叶簌簌如惊涛拍岸的鸣响。
那小女孩怔怔得摊开双手,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茫然的转过了头,向着小龙女和花满楼一步步走了过来。
花满楼下意识侧着身子往前走了半步,一只手横身出去,将小龙女挡在身后。
他俯视着前面走过来的小姑娘,浑然没有注意到小龙女诧异的目光。
这孩子看着八九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浅绿色对襟长裙,袖口和领口都绣着木兰花,长发编了几缕小辫子垂在身后,头上包着一块方巾,斜挎着一只小布包。
若忽略她一只红一只黑的双眼,忽略身侧暗沉莫测的海水,这活脱脱是一个江南柳树下踏青的大家闺秀。
她应当是个乖巧惯了的孩子,此刻像丢了什么宝贝,神情呆滞又悲伤。
待她走到光圈面前,珍珠的光罩瞬间黯淡了许多,像是烛芯燃到了尽头,苟延残喘的发着光。
那小姑娘越过花满楼盯着小龙女,然而那目光空洞,与其说是思考,不如说是在无措得发呆。
小龙女用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开口道:“呦呵,南海到底在搞什么鬼。年纪这样小的怨灵到处跑,也没人管管。”
那小丫头黑色的眼珠转来转去,和她娇俏的模样极合称,想必她生前,也是一个这样明快温婉的小姑娘。
然而红色的那只瞳孔始终一动不动,安静而冷漠得,注视着小龙女。
一张圆润的小脸上,两种表情相得益彰,比方才的怨灵更加古怪和诡异。
花满楼看着小姑娘的神情,心中不忍,这是鬼?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已经是鬼了?
他想起刚才那中年人魂飞魄散时的场景,想解释又觉得多余。半晌,他道:“有什么,我们能帮你的吗?”
那小女孩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得看着花满楼。
面前这青年有一张俊秀儒雅,皎皎如明月的脸,神情彬彬有礼,像是琉璃碎瓦的屋檐上,镀着一层朝阳的光。
这女孩子后知后觉得发现自己一直盯着他看,视线不自在得躲了躲,板着小脸做出一副冷硬的模样,但细细看上去,倒像是有些羞赧。
她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点什么,又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
花满楼柔和的问道:“我叫花满楼,你叫什么?”
那女孩子咬了咬下唇,怔忪得想了片刻,才缓缓道:“我叫顾蓁。”
“顾蓁。”
花满楼默念了两遍,从光圈中伸出手去。他的指尖被层层厚重的海水包裹着,揉了揉蓁蓁头顶蓬松的碎发,他手下的青丝触感冰凉如冰冻千尺,没有一丝鲜活的气息。
花满楼平静无波的眼中漫上了一层四月桃花纷飞的暖意:“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你爹娘必定很爱你。”
蓁蓁原本侧了侧头想躲,但她歪了歪头看见花满楼眼中的悲悯,已经死去多时的心仿佛又抽动了一下。
她讷讷无言了半晌,才道:“先生死了之后,就有些呆呆的,总是乱跑。上次他被你们南海的小仙子抓去,险些就被打死了,幸好我们一直跟着,才救了回来。我早知道,他还会被你们抓住的。”
小龙女上前半步,和花满楼并肩站着,负手而立:“你喊他先生?是怎么回事?”
蓁蓁抬头看了看她,她神色清冷,眼眸低垂,即便有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还是莫名的让蓁蓁有些害怕。
蓁蓁往花满楼身侧挪了挪,她本能的觉得,若不是此刻花满楼在这里,或许她一句话都不会和自己多说,直接就将自己劈死了。
蓁蓁小声道:“先生是我们私塾的先生,自幼教我们读书写字的。”
小龙女皱了皱眉,疑惑道:“你们怎么死的?”
蓁蓁怔忪得想了想,仿佛这个问题超过她的理解能力了。良久,她才道:“我不记得了。我们跟着先生去扬州踏青,船开了一半,醒来的时候,就在海底了。”
“我们?”
花满楼沉眸道:“还有谁?”
蓁蓁道:“我们都在啊。加上我,十六个人。我们是日照三村私塾的学生、”
“十六个?”
花满楼和小龙女对视一眼,都是一样的诧异。
小龙女目光灼灼得盯着她看了许久,面前的小姑娘无论是年龄还是单纯的模样,都没让她产生一丝的怜悯。
她考究一般的认真端详着她,像是要从她的脸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片刻后,小龙女生硬道:“你撒谎!”
蓁蓁打了个寒颤,往花满楼缩了缩,无辜的拽着他的袖口。
花满楼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包裹着的小手瘦弱冰冷,像是华山山头终年不化的雪,带着来自地狱深处的阴寒。
小龙女看了一眼花满楼握住的小手,不耐烦的抬手一挥。也没见她怎么用力,花满楼觉得一股清凉的水流绕着他的手腕转了一圈,随后轻巧野蛮的在他腕上一拍。
他的手指一松,蓁蓁就这么被拍出去两步远。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小龙女却是飞起一脚揣在他的小腿上,威风凛凛的骂道:“你是缺心眼吗?鬼的手你也敢拉?!”
花满楼怔住,眼前的小龙女和他平时所见的游刃有余完全不同,她眼中晶灿灿的,浮着一层薄薄的怒意,像有一团火苗在轻盈得跳跃。
小龙女瞪了他一眼,扭过头去,打量着不远处的蓁蓁。
蓁蓁跌坐在海水中,一层浓烈的金光,像是沙漠中的夕阳西下,一点点的从她的指缝中漏出来,迅速的沿着她的手臂像全身延伸出去。
那金光跗骨之蛆般缠绕着她,蓁蓁身子猛地一颤。她终于吃痛,整张小脸因痛苦扭曲起来。她“啊”的一声,呜呜咽咽着,惊慌凄惨得大声叫起来。
花满楼于心不忍,轻唤道:“小龙女!”
小龙女冷哼一声:“怎样!”
她低头冷眼凝视着蓁蓁:“凡人死后,魂魄自动跌入忘川,喝了孟婆的黄泉水,忘了前尘往事。待十殿阎罗将你的善恶一一判清,善者送你去六道轮回,恶者送你去十八层地狱,再清楚不过。但凡人中总有一些心坚如山的,即便化厉鬼,死也不肯入忘川,非要执迷不悟的留在世上。你小小年纪,想必还没有经过什么大风大浪,但魂魄坚固至此,连南海神族都奈何不了你。你敢说不是因为死不瞑目,一心要回人间报仇吗?”
蓁蓁发疯般得哭喊着,拼命挣扎着想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她边哭边喊:“姐姐,你说的我都不懂!我真的不记得了!”
“好痛!我只是想回去见我爷爷一面!”
“我爷爷还在等我回家!姐姐!姐姐!”
她撕心裂肺的喊着,花满楼终于忍不住一步踏出去。他的轻功举世无双,罕有敌手。
原本他是想只探出去半个身子,用袖子将蓁蓁卷住了就回来。然而手臂刚伸出去,那种海水没顶的恐惧还历历在目。
他向身后瞥了一眼,伸出左手抓住小龙女的手腕,一个凌空虚步,右脚袖子扫过蓁蓁,像狂风卷起枯枝,将她卷进了包围圈。
蓁蓁被他拽过来歪在她身上,花满楼扶住她的背,眼中景物一花,像是海市蜃楼般,看到了一副场景。
那是天刚破晓时,和如今差不多模样的蓁蓁,站在甲板上。她面对着湛蓝如洗的大海和天空,抱着书卷一本正经得诵读。
随后画面再一转,却是她被人狠狠的踢了一脚,一个人从身后捂住她的口鼻,径自抱起她从大船上扔进了无底的海水中。
那时她还是个恐惧到极致,会哭成泪人的小姑娘,此刻只能在深海中,不安而痛苦的嘶吼。
小龙女这次也不气了,她深呼吸一口气,抚了抚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我知道了,你不是缺心眼,你就是个地主家的二傻子!”
花满楼半扶着还在瑟瑟发抖的蓁蓁,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紧紧抓住的,小龙女莹白通透的皓腕。
他轻柔的松开手,那皮肤应当是娇嫩到了极致,被他一抓,就留下了一道红色的印痕。然而那印痕似晚霞被流云吹走,转瞬即逝。
花满楼有些心疼的皱了皱眉,还没说什么,却见小龙女叉着腰,半个肩膀歪着,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瞅着他还在念叨:“自己傻缺就算了,我说了我要救她吗?!你拽我拽的挺顺手啊!”
花满楼轻笑,并不争辩,弯腰做了一揖:“冒犯了!”
小龙女哼了一些,看了他许久,神色松开了一些:“就这一句可不够。以后给我当牛做马的时候,别心里不平衡就是了。”
花满楼定定看着她:“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小龙女抬头懒懒散散睨他一眼,不知是不是水族的特质,那眸光中水光潋滟,像是临摹水墨画时,笔锋勾起的最后一点。
她素来吊儿郎当的,心情变化莫测,不过大多时候都活泼俏皮,丝毫不像神女,更像是凡间的富家千金。
花满楼止住了自己突然的怅然,只觉得自己此刻的心绪实在是纷乱难理,而此情此景,并不是个适合发呆的好地方。
小龙女浑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心思,她瞅一眼蓁蓁,严肃道:“你死了多久了?”
蓁蓁想了想:“听先生清醒的时候说起,大约有十年了。”
“十年?”
小龙女眉心一皱,十年不正是那商船出事,被冰川困住,沉进桃花神水泉的时候?不是说那是艘商船吗?
怎么全是小孩?
花满楼摸了摸她的头:“除了你,另外十五个小伙伴,都怎么样了?”
蓁蓁咬住嘴唇,手指缠绕着腰间的系带,低着头不说话。
花满楼看了一眼兀自沉思的小龙女,看向蓁蓁说道:“我们不是南海的,方才是你家先生突然跑出来袭击我们,瑶姐姐才反击的。”
蓁蓁抬起头:“真的?”
她的大眼睛泪汪汪的看着他们,她已经是个魂魄,明明哭不出眼泪来,然而这幅酸涩的样子还是看的人心底一软。
花满楼郑重得点头:“真的!”
蓁蓁松开绞着衣带的手,指了指幽暗的海底:“大家都在那里。我们被关在桥底下好久了,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桥?”
小龙女顿了一下,道:“走吧,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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