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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丽的阳光从窗前浅紫色半透明的纱幔照进来，似一层五彩的轻纱，覆盖在面前少女精巧的脸庞上。
陆小凤若有所思得打量着她光洁的额头，圆润的鼻尖，小巧粉嫩的嘴巴，随后目光飘了飘，定格在她修长白皙的颈间，那根穿着绿宝石的锁骨银链上。
那碧绿的光华像是猫的眼睛，呈现出一种淡淡的海水般的蓝绿色。
心头几个念头一转，陆小凤还是将视线移开，面色复杂得看向桌上的木盆，最后定格在木盆里乌黑如墨的一盆水。
庞古抬头看一眼他，继续卷起袖口，弯腰埋头，无比认真得用刷子刷着盆里的墨鱼，大有一种不刷个干干净净决不停手的气势。
陆小凤轻轻一跳，坐在桌边晃悠着他的长腿，半晌忍不住道：“哎呀，累了半个时辰了，歇会吧。”
庞古手下纷飞道，执着道：“不歇不歇，歇了晚上吃什么。”
陆小凤又忍不住道：“差不多行啦！够干净啦！实在不行我出点银子让后厨帮你刷嘛，你不相信他们的厨艺，总该相信他们洗个鱼还是可以的嘛！”
庞古手下顿了顿，思忖了一瞬，翻了个白眼，不屑道：“呵！”
她生的娇俏，虽然年纪还小，但睫毛如扇般细长，这一抬眼之间，已经隐隐有些烟媚横行的姿态。
陆小凤：“……”他嘴唇无声得翕动了两次，眼巴巴得看着自己的脸盆，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无声得想，要洗你用自己的盆不行吗？
我这盆是临行前顾光阁的老板娘特别打造了送给我做个念想的，私人订制，有市无价好吗？
想起老板娘，陆小凤又是一阵怀念。半晌，他决定找点话题打破这让人困倦的沉默，随口道：“小古怪，你这颗绿宝石，似乎没见你带过。看起来，像是个难得一见的宝物！”
庞古这时终于停了手，她用一副“你很识货”的表情瞅了瞅陆小凤，神秘兮兮道：“什么像是，这就是！和你说罢，这叫海蓝宝石，生于海底下万丈，是虎头鲸的血液滴落在淤泥层里，再结合天时地利，几万年才出的这么一颗。据说！只要含它在嘴里，就能从地狱中召唤恶灵。危险时，可以保命。”
陆小凤“哎呦”一声，表情得体得配合到：“看不出来，这么厉害！”
他摩挲着下巴，徐徐又道：“你确定届时召唤的恶灵，是来帮你的？”
庞古“啧”一声：“传说嘛。”
即便是坐着不动，陆小凤后背的衣裳还是被汗打湿了一圈，滑溜溜得粘在背上。他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轻扣在桌面上，边扣边道：“除了你方才说的，这个海蓝宝石肯定还有一个用，你没有告诉我。”
庞古愣了一愣，不解道：“什么？”
陆小凤弯起唇角，薄薄的嘴角殷红如饱满的石榴籽，他道：“应当还有降温的用吧。这么热的天，你看你这么辛苦得干了半天活，一滴汗都没有。”
庞古握着刷子的手猛地顿住，暗道一声，糟糕！
上岸的时候她还记得入乡随俗，时不时洒洒汗珠装凡人，方才一个不留神，竟忘了施术了。
这陆小凤看着放荡不羁，怎么心眼这么多？
她不自觉得愤愤嘟囔道：“妈的，这些凡人，太狡猾了！”
陆小凤没有听清，笑着凑她近些：“小古怪，你说什么？”
庞古没理他，径自将水里的墨爪鱼拎起来，重重得啪叽一甩，翻了个身，。
陆小凤脚尖一点，如飞燕略空，迅疾无比得旋身窜出去，瞬间如蜻蜓点水般，轻飘飘落到了屏风般。
和花满楼并肩走进来的老庞眼睛一亮：“陆公子，轻功不错。”
陆小凤客气道：“承让承让”，然而神情骄傲明亮，并没有一点谦虚的意思。说罢他看向花满楼：“呦，花公子。怎么有空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花满楼轻摇骨扇，笑笑：“没空可以抽空嘛！”
小龙女洗漱一番，神清气爽得穿戴整齐，便很自觉地推开门招呼伙计上来换水。花满楼却是无论如何做不了在她眼前坦然宽衣解带，他揉了揉眉心，听着楼下伙计的应和声，忙不迭边夺门而出边道：“明……明姑娘，我想起来我还有事，先去和陆小凤商量一下。”
小龙女倚在门框上，浅笑着道：“快去快回啊。”
花满楼听着庞古刷刷刷不知在忙活什么的声音，心想着，离开时我踉跄了一下，不知有没有被明姑娘看出来。
然而即便看不到，花满楼也能感觉到，小龙女的目光始终带着热度胶着在自己身上。他耳尖一红，手指微微的蜷缩了一下，在心里无声得叹口气，估计是看到了吧。
四个人一挤进来，宽敞的房间瞬间显得有点狭窄了。老庞将手里抱着的一大袋海鲜往庞古身侧一放，凑过去看了一眼：“够了，皮都刷没了，放过它吧。你要的食材我都买回来了，赶紧的做饭吧小古怪。快快快！”
庞古啪地把刷子一放，哗得将纱帘一拉，端起盆往窗外一掀，边泼水边道横眉竖眼：“知道了，别催啦！不刷干净怎么做啊！”
她话音未落，楼下突然一声惊慌失措的惨叫：“啊啊啊啊啊下雨了！啊啊啊没下雨这水有毒！啊啊啊这光溜溜的是什么鬼啊！”
庞古一怔，随即惊叫一声：“我的墨鱼！”
陆小凤只觉眼前一道水绿色的身影一闪，小古怪已经毫不犹豫得扒开窗跳了下去。
众人：…….
等到天幕四垂，众人齐齐端坐于大堂内，打完了第二圈吊牌之后，庞古终于将她精心准备的九个菜都端了上来。
片刻后，她从后厨走出来，扫一眼瞠目结舌，垂涎欲滴的大堂内众人，放下最后一个八珍汤，笑道：“刚刚好，凑个九九归一。”
陆小凤揉了揉干瘪的肚子，看着桌上鲜艳欲滴，琳琅满目的菜色，终于明白了庞古的自信和执着从何而来。
光论色和香，这里的任何一个菜也都可以碾压这一条街的海鲜酒楼了。
小龙女给花满楼夹了一块烤鳗鱼：“尝尝！”
花满楼想了想，也夹了一筷蟹爪子到她碗里：“来！”
刚举起筷子的庞古和落落几乎是同时看向花满楼下筷如有神助，轻轻自然的动，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满眼的疑惑。
庞古举起手在花满楼眼前挥了挥，见他安之若素，瞳孔虽然无法聚焦，但眸色明亮，确实是在随着她手摆动的位置来回“扫视”。
她越发不解：“你真是瞎子？”
老庞按住她的手，嗓音低缓道：“别这么没礼貌。”
花满楼淡淡一笑：“不过是眼睛看不见，听觉和嗅觉便比别人灵敏些罢了。”
陆小凤大快朵颐得吃着酱爆海螺，随口打岔，称赞道：“我平生从未吃过肉质如此浸润鲜美的海螺，姑娘这一餐盘珍馐，真是其味无穷。”
庞古见他语气诚恳，俊朗的一张脸，吃的停不下来，毫无形象的样子，心情莫名好了起来，便止住了话音。
几人边吃边聊天，花满楼又将话题绕回了幽灵线：“明姑娘，照你所说，是因为有一艘商船在幽灵线沉没，再兼之那里接二连三的出事，众人才避之如鬼魅？却不知那艘商船上到底是什么人？”
他话音刚落，旁边两桌离得近便瞬间安静了下来。空气中似有凉意陡然蔓延开，和那天在海港如出一辙。
伙计连忙端着茶壶过来，边走边打招呼：“热茶来嘞，各位慢用慢用。”
待走到花满楼这周，他放低了声音：“几位客官，海鲜不宜与茶同食，要不要来壶酒，慢慢聊？”
陆小凤按住他的肩，笑道：“喝多少酒，就看你的故事有多长了。先来两坛上好的女儿红，不如你且坐下，慢慢说。”
伙计麻溜得提了两坛女儿红过来，待给他们一一满上，擦了把头上的汗便在陆小凤身侧加了个凳子坐下。
他目光敏锐得扫了一圈周遭，才道：“说起这商船，那就太可惜了。那可是日照城最有钱的梁家建的，建了五年才建好，可宝贝的很呢。前后一共也就出海了两次，那一大家子出海去玩，那气派，就算和皇帝比，都不会差了。但是谁能想到呢，才第三次出海就出事了。”
“哦？”
陆小凤疑惑道：“那商船上出事的，都是梁家的人？”
小龙女想起海底的那群孩子，皱了皱眉，一言不发，默默地听着，。
那伙计连连摆手：“大爷，这你就不懂了。要不人家怎么是首富呢，那可是有菩萨保佑的。听说本来他们是要去的，结果外地来了个大商贾，包了他们家的船。所以他家的人毫发无伤，却是那一大波人，全葬身大海了。”
陆小凤子自斟自饮了一杯女儿红，给伙计也倒了一杯，接着问道：“那些是哪里人？”
伙计端着杯子啜了一小口，摇头道：“不知道啊！”
他见面前几个姑娘开始失望的模样，急道：“不是我不知道，是我们整个日照城，都没有人知道！你们想啊，咱们沿海是热惯了的，那年突然下了那么大的雪，谁不是又冷又怕，冻得狗一样。再者说，出去了，海里也捞不到鱼。钦天监的大人也说了，雪再不停，大海要结冰的。大家都指着小船养家糊口的，谁也不会和天去抗啊。那几日，压根就没人往海边走的。”
小龙女冷冷道：“那你们怎么知道是外地的商贾？”
伙计初时没注意她，这时听她突然开口，便回头看去。那是一张普通而平凡的模样，然而她冷着一张脸，那眸色说不清的锐利刺人，像一把冰刃，要生生刺进心底，无端端让他在酷暑天气，打了个冷颤。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硬着头皮讷讷道：“官府派人去捞了呀，那些大老爷说的，总不会有假。”
小龙女勾起嘴角，像是觉得这事情有些可笑。
想了一瞬，她面无表情得问道：“除了那个商船，那几日，还有别的事故吗？”
她伸手敲了敲桌子：“一次，死了很多孩子的那种？”
此言一出，桌上的人全部面面相觑。
那日在深海见到蓁蓁的只有小龙女和花满楼，此刻花满楼记忆全失，旁人突然听到这话，皆是一头雾水。
伙计呆呆得看着她，瞬间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他端在手心的酒杯抖了抖，终于还是在小龙女的眼神中败下阵来，诚惶诚恐道：“有啊！十年前，有个教书先生，带他的十几个学生去海岸边踏青，后来丧心病狂，将那些孩子都推下去了。”
小龙女沉下脸，这次沉默了很久才道：“这个也没人看见吧？”
伙计摆摆手：“这个倒有人看见了的。”
小龙女神情越发冰冷：“哦？”
那伙计也不想等她再问了，这种六月飞雪透心凉的感觉太难受，他一口气道：“是啊！那日有些冷，有个孩子的爷爷不放心，便下午去给那孩子送披风。他到的时候正好看到那先生将他孙女推下去。后来他去官府报官，大家都是看见了的。”
小龙女不自觉得转头看了眼花满楼，见他面沉如水，正听得专注，不知为何心下稍定。她咬了咬牙，问道：“那孩子叫什么，你还记得吗？”
伙计为难道：“这……”他挠了挠头：“这，您可太难为我了，十年前我也才半大的孩子一个，这可从何……”
他话音刚落，后脑勺被人重重一拍。他抬头一看，结结巴巴道：“老板？！”
酒楼的老板是个膀大腰圆，身高八尺，敦厚的汉子，他一把推开伙计：“知道自己是个半大的熊猴子，还敢在这里吹牛逼。不想干了是吧。”
见伙计慌慌张张跑开，他才在桌角添了一壶酒，似笑非笑道：“那是个小姑娘，叫做蓁蓁。多的我们也不知道了。各位客官，吃好喝好。”
他转身便要走，却不妨手腕突然被人抓住，那力道如铁箍，勒得他骨骼发疼。
他倒吸了一口气，低头看向正攥住他手腕的小龙女：“姑娘，我说了，我们……”
小龙女打断他：“那孩子的爷爷，后来怎么样了？”
老板迟疑了一瞬，看着她又黑又亮的眼睛，终究还是道：“从官府出来没几天，跳海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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