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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当我成为紫鹃

看着黛娇羞的女儿态,紫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然是,对于要嫁给贾宝这件事,起码,黛是不排斥的。

说起来,贾宝跟林黛两个人的亲事,也算是不错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贾宝的性子也算是不错。就是,身份低了些。严格说起来,只是一个五品官儿的嫡次子而已。黛,却是正三品巡盐御史唯一的掌上明珠,嫡长女。但是,黛已经父母双亡了。所以身份上,也勉强匹配得过去……可是,当紫鹃想着林黛将来要嫁给贾宝这件事的时候,心里,竟涌上一阵强烈的不安与悲伤来,激得她眼圈儿都有些发红了。

这是……为什么呢?

紫鹃的脑海里,浮现出几行字句来。通过哪些字句,她构想出了一个画面:一处种满了萧萧青竹的院落里,黛躺在床上,瘦得几乎只剩下了骨头。远处,有结婚的喜乐声隐约传来。可是在这个小小院落里,却只剩下了黛和丫鬟紫鹃。忽然,黛剧烈的咳嗽起来,她连忙将痰盒递过去,黛却猛地朝痰盒里吐了一口带着黑色的血水……风吹过竹林,发出呜呜的声音来,仿佛也在为黛哭泣着。……她挣扎着坐起身来,烧掉了自己的全部诗集。然后,叫着宝的名字,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直觉告诉紫鹃,如果任由事情这样发展下去。那么,她之前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画面,就是黛的悲惨结局了。她不但嫁不了贾宝,还会在荣国府里香消殒。

猛的打了一个冷战,紫鹃看向黛,脱口说道:“不行!”

黛诧异的看着她:“紫鹃,你说什么不行?”

紫鹃站起身来,焦躁的在船舱里转圈圈,心急如焚:“姑娘,不行,我们不能任由事情这样发展下去,不可以!”

黛闻言愈发惊诧,站起身来拉着紫鹃,道:“你别着急,有什么事,我们慢慢商量。来,坐下来,先喝口茶吧……”

几口茶水灌下去,紫鹃觉得心里的火焰灭掉了一些,人也冷静下来了。她决定先不提贾宝,先将财产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左右,等到黛成亲,还有好几年呢。“姑娘,林家的财产,远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多得多。”

黛愕然看着紫鹃,道:“这……从前父亲和母亲从来不在我面前提银钱诸事,所以对家里的财物数目,我确实是不知情。但是……紫鹃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了黛的话,紫鹃顿时噎住了。转了转眼珠,她回答道:“这些时日,我虽然一心扑在姑娘身上,但是,耳边偶尔,也会听到几句闲言碎语。说是,琏二爷收拾府里的财物,忙得好几晚上都没有歇息,屋子里点着灯,一直到天亮。姑娘你想,要是数目不多,他能忙成这个样子吗?”

她走到桌子旁边坐下,再次喝了几口茶水,慢慢组织脑子里的各种信息,徐徐说道:“姑娘你说林大人是清官,这个我们都知道,不假。但是常言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即便是清官,每年该收的冰炭孝敬,他还是会收吧?你算算,扬州是天下闻名的繁华地,林大人又是管着最赚钱的盐务这一块。单是这一项,就远不止十万两这个数目。再者,林家几代单传,银钱只进不出,累积下来,又是多少?单说几代主母的嫁妆,就是一笔庞大的数字……”她越是这么说,越是相信,林家的银钱,确实就是之前脑海里浮上来的那个数目,多得吓人。

黛眉头微蹙,轻轻问道:“那,这么说来,我家颇有些财物?大约有多少?”

紫鹃伸出三个手指:“我大概计算了一下,估计,该有这么多。”

黛道:“三十万两?”

紫鹃摇头:“不,三百万两。”

虽然说这确实是个庞大得吓人的数字,但是黛对于这些俗务一向不上心也不在意,便只道:“这……虽然如此,但是爹爹已经将财物交给了琏二哥哥,我又能如何?再说,外祖母家也只是暂时替我保管不是吗?将来,将来总会回到我手里的……”说着,她的耳根子又红了一些。显然,对于这个结果,是乐见其成的。

天真的姑娘啊……紫鹃不想打击她,却不得不说。否则,就是看着这个可爱又可怜的姑娘一步步走向死路。“姑娘,你就这么确定,这笔财物,将来一定会回到你手里?”

黛清水一样的双眸闪烁了一下,抿了抿花瓣一样的嘴唇。她握住一根莲青色丝绸手帕,将其扭成了一团。显然,心情也是有些复杂的。“虽然那府里,但……吞我一个孤女的财产,还是,不至于吧?”

显然,荣国府究竟是个什么糜烂样子,黛的心里,也是有几分清楚的。她向来,是个聪明的姑娘。

紫鹃轻叹一声,轻轻将黛手里的帕子拉出来,然后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手上,慢慢说道:“姑娘啊,有些话,从前我不说,是觉得没有必要。姑娘整天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要紧。何必拿那些肮脏事来烦你呢?可是如今,不说,却是不行了。……老太太对姑娘是好,但是,你在她心里究竟能排第几,还不好说。起码,宝的位置在你之上,对不对?再来,贾家的荣光也在你之上,对不对?当你和贾家的前途站在对立面的时候,她会偏向谁呢?那府里,如今看着表面上光鲜,其实,早就入不敷出了。如今这么一大笔银子到手,他们能不挪用?即便是老太太不乐意,架得住其他人都想要这么干吗?再者,她年纪大了,精力有限。有些地方,真的管不了。姑娘在老太太看不到的地方受了多少委屈,还用我来说吗?”

听着紫鹃的话语,黛的眼眶里,开始有泪光闪烁了。回想起那一年初初进京,入荣国府的时候,竟然连个侧门都不开,让她跟下人一样走的角门。这不是侮辱是什么?刚一见面贾宝就摔了,全部的人都去哄他,哪里有人看得到自己担惊受怕?那二太太偶尔看过来的眼神里,分明藏着令人胆寒的东西……没有人在乎自己不能吃油腻的东西,让她跟着老太太一起,整日吃那些浓油赤酱的菜肴,她哪里吃得下?不能吃,也要硬逼着自己吃。否则,下人又要编排自己多事了。整日半饥半饱的,她的身子哪里能好得了?还说她,“风吹吹就倒了,就是个病秧子,真不如宝姑娘……”明明在扬州的时候,她的身子还没有那么差的……

往昔种种可言不可言的委屈齐齐涌上脑海,黛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宛如娇花带露,夜莺啼血,分外可怜。

紫鹃拿着帕子,温柔的替她拭去泪水,道:“哭吧,哭个痛快。今天哭完了,以后,都要笑着过日子……”

她自己说着那些话的时候,脑海里浮现了一些字句,愈发坚定了她的想法。……奇怪,为什么关于黛和荣国府的事,想起来一些东西的时候,浮现出来的都是字句,然后才在脑子里转化为画面?与书有关?莫非,这是一本书吗……

穿越到了一本书里面?其实,倒也不是不可能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她觉得自己从前一定是一个接受能力很高的人,才能这么快接受这种奇异的事情。

她现在想起来的是,荣国府是肯定会挪用黛的银钱的。不久之后,他们家还会发生一桩大喜事,导致他们直接花光了黛的钱。

啧啧,再坏的人,有时候要了别人的钱,也就放过人家的性命了。可是这荣国府,不但要钱,还要命,也真是恶毒到家了。尤其是,这还不是别人。黛的身上,也流淌着贾家的血脉啊!这要多么狠毒无心的人,才能干出这种事来?黛的母亲在泉下有知,怕是,死不瞑目吧……

黛哭了好一会儿,终于慢慢的止住了。她抬起一双红肿的眼睛看向紫鹃,道:“你说的道理,我都懂了。银钱这般安身立命的东西,确实还是掌管在自己手里才好。我相信外祖母,却不相信荣国府里其他的人。所以……咱们该想个什么法子才好将财物拿回来?”

她看向紫鹃的眼神里,满是信赖。虽然紫鹃是贾家的丫鬟,但是,她却坚定的相信,她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尤其是,今天的紫鹃,看起来格外不同。那般推心置腹的话,都肯跟自己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的紫鹃,她觉得,自己对她的信任,比起以前,要更加深重了。

确实,从前的紫鹃,虽然对黛也好,但是,还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但是,现在的紫鹃,就是全心全意的对黛好了。冥冥之中,紫鹃有一种感觉。只要眼前的姑娘把日子过好了,自己,就总会有回去的一天的。她的感觉说不出理由来,却十分的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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