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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人类之躯跨越生死，最终脱离六道轮回。这样的麻仓叶王口中所说的礼物……说实话，阿善一点都不期待，甚至感觉到几分诡异的不妙。
还在平安时代的时候，麻仓叶王就曾对一个前来求助却趾高气扬的贵族说出同样的话，没过多久，那人就死无全尸了。
阿善当然不怕他什么，哪怕是现在的麻仓叶王也杀不了她——除非世间再无恶念。
诚然，麻仓叶王知道她的弱点，或者说，这个弱点就是他当初刻意留下的。
毕竟让这么危险的存在诞生于世又留在身边，若是哪天被反噬的话……恐怕麻仓一族那些早已躺进棺材的家伙们都会笑醒。
被自己的想法逗趣，坐在草地的阿善忍不住笑了笑，随手将手中把玩的碎石子丢进溪水，成群小鱼被惊得四散逃离。
此世之恶的弱点……
大约是有所感应，绘于蝴蝶骨中间的六芒星图阵隐隐发烫——曾经就是这东西让她凝聚成人形，没了它，她又会变成那堆仅有意识的混沌黑雾。
可历经千年，阿善连饥饿都能摆脱，何况是弱点？
吞噬了这么多的恶，她早已能依靠自己的能力凝聚成人形。
从前让阿善凝聚成人形的咒纹反而变成鱼刺般的存在，没有它的话，她反而能在人形和初始形态间自由变化，这样以后如果再饿了，能更有效率的摆脱烦恼。
可除了麻仓叶王，没人能让它消失。
其实再次见面时，阿善就想让他帮忙把咒纹抹去的，都不在同一个世界了，还有什么好防备的？
——如果不是他变得寡淡无味的话。
虽然可能是因为他已经脱离六道轮回，可鬼也不是人类啊，万一他真的……
阿善觉得自己运气不太好。这世上好人那么多，为什么麻仓叶王会是其中之一呢？
如果他真的答应了，她反而会以为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她……不，搞不好他的阴谋诡计已经开始了。
黄昏已过，童磨沿着阿善一路留下来的记号找上门来，看到的就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美人图。
夜色下，容貌姣美的少女坐在草地上，犹如一朵绽放的罂-粟花，摇曳生姿。大概是听见动静，少女回过头，柔美的下颚线条在月光中泛着莹莹光泽。
等童磨慢步来到阿善身旁，就见她以极其自然的姿态伸出手来，示意他扶她起身——这个动仿佛被她重复过无数遍，以至于充满了理所当然的意味。
上弦之贰垂眸看着少女那双在清冷月光下熠熠生辉的金色眼眸，微微挑起眉梢，但还是顺势握住那白皙柔软的小手，温柔体贴地施了点力道：“哎呀呀~你怎么往这个方向走了？是想去哪？”
“先回万世极乐教。”
阿善会做出这个决定，纯粹是因为此时陪在她身边的是童磨，换成其他十二鬼月她都能从善如流地安置好自己。
但最好不要是累，她不太喜欢蜘蛛山的环境。
阿善也不怎么喜欢这个童磨，这家伙性格乖张不定，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恶”，也不是“糖”，除了住处舒适，对她而言没有任何用处。
“嗯？你不准备去见鬼舞辻大人了？”
童磨保持着与她一样的速度，沿着溪边前行。
溪水波光粼粼，犹如繁星闪烁，营造出恋人间暧昧的气氛。
“晚些时候再说吧。”
阿善下意识轻触了一下左耳从花牌耳饰。
直到现在，她都没能想起这身装扮与谁有关。
如果可以的话，阿善当然现在就想去找鬼舞辻无惨，弄清楚那些片段会与记忆有所出入的原因——那家伙一定认识“他”，可是……
“你是在忌惮那什么礼物？”
少女平缓的脚步微顿，她抬眼看向笑吟吟的童磨，吝啬地给与他一个简短的音节：“不。”
哦，那就是非常忌惮了。
童磨笑得乐不可支：“虽然我不介意回去啦，但还是要提醒你一下，你惹恼了鬼舞辻大人，加上我正处于‘失踪’状态，万世极乐教附近肯定有鬼盯梢。”
“……”阿善又觉得头疼了。她和所有“鬼舞辻无惨”刚开始都相处得很好，为什么就这一位开局糟糕。
甚至有一位，当他还是平安时代的病弱贵族时，她便陪伴在他身边。
那可是最最听话的无惨。
***
房间密不透风，幽幽烛火心惊胆战地驱赶黑暗，然后又被虚弱的咳喘声吓得晃动了一下。
阿善端着药碗来到少年身边，黑不见底的药汁泛起涟漪，散发着浓郁刺鼻的味道。
支撑着小案才能勉强坐起身的羸弱少年将掩唇边的手帕放下，上面染着刺眼的鲜血，有那么一瞬间，血腥味甚至盖过了药味。
【……无惨。】阿善担忧地呢喃，看向他的目光盛满怜悯。
药味、血腥味以及她的目光层层叠加，那双暗红色的眼眸骤然收缩成针，少年将手帕狠狠攥紧，随之又毫不客气地掀翻药碗，浓墨般的药汤溅得到处都是。
她垂眸看着手背上被烫出的红痕，一言不发的叹了口气，才将将起身，就被一只骨瘦嶙峋的手拽得倾过身去，跌进那微弱起伏的胸膛。
他的力道不大，阿善只需要稍稍用力便可挣脱，可她没有动弹，静静地侧耳倾听那随时都可能停歇的微弱心跳，以及少年极力克制着什么的低哑嗓音。
【……你要去哪？】
阿善的鼻尖萦绕着愤怒和不安，微微眯了下眼：【去给你重新端碗过来。】
少年低声笑了笑，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手背上的红痕，喉咙里滚出沙哑的质问：【怎么？怕我死了之后就没人再保护你吗？平安京的辉夜姬……那些想将你豢养的贵族们如果知道你是什么，又以什么为食……会露出什么表情？】
阿善在心里无声呢喃——不，我是怕你撑不到那个大夫来就死了。
正当她准备使用能力的时候，少年环在她背后的手微微收紧，拒绝的意味不言而喻。
于是她用极为乖顺的口吻说：【我很害怕被人发现，无惨，所以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片刻之后，愤怒与不安如退潮般渐渐消失，那轻轻的一声“嗯”轻得像是错觉。
少年低下头，微卷的发丝与冰冷的吻一同落在手背的红痕上。
【……抱歉。】大约是不习惯道歉，被他挤出唇瓣的音节十分别扭，却又因为蕴含着极为青涩的感情而显得真挚诚恳。
寡淡无味，毫无价值——这是阿善最不需要的东西。
快点变成鬼吧，无惨，她饿得快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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