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教堂建了有多少年了？”一个小护士问鸟阿普。
鸟阿普转头跟一个挑夫交谈了几句，然后说：“村民说第一个传教士来的时候就建了，应该有一百多年了。”
“一百多年？！看上去好新啊！”小护士惊叹道。
鸟阿普又跟挑夫交谈了几句，然后说：“他说他们每年都会修缮这个教堂，所以一百多年来一直保持原有的模样。”
“这里人的信仰非常虔诚。”众医生赞叹。
鸟阿普把这句话告诉挑夫，挑夫高兴地朝众人笑了笑，然后伸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看着一个身穿少数民族衣服的人画十字，医生们越发觉得这样的画面如梦如幻。
“我们自己的宗教人士都没有人来这里传教，欧洲的传教士在一百多年前就来了。当时这里连公路都没有，真不知道传教士是怎么进来的。要不是有强大的信仰，谁也走不进这深山啊。”心内科的医生感叹道。
“是啊，难怪这里的人会感激没有被上帝抛弃。”普外科的医生点头赞同。
“这深山里，我们搬医疗器械进来都这么难，这个教堂的建材是怎么搬进来的？”小护士问鸟阿普。“特别是教堂的窗户还是玻璃做的，这些玻璃是怎么搬进来的？”
鸟阿普问挑夫，然后说：“石头是山里采集的，最早的玻璃是去昆明买了背进来的。”
“从昆明把玻璃背到这里来？！”众人惊叹上帝的力量太强大了，上帝的信徒竟然能做出这么伟大的事情来。一百多年前，整个怒江大峡谷完全被原始森林覆盖，别说通车，连行人走的路都没有。那时的信徒竟然能够从昆明把沉甸甸的玻璃徒步背到这深山里，就这么徒步穿越六百公里的原始森林。如此虔诚的信徒，确实值得每一个人尊敬。
看到这个教堂，众医生顿时有了斗志。虽然医疗队里信基督的人不多，但是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深深感染了众人。大家起身，一鼓作气，医疗队终于在一个半小时以后徒步走到了怒水小学。
怒水小学处于山谷的最低处，方圆几公里以内只有这一个小学，周围的小孩都是到这里来读书。学校有一个水泥地操场，医疗队就是在这个操场扎营。薛子陶组织后勤把食物和水分发给众人，几个挑夫也领到了食物。挑夫们舍不得吃这么好的东西，都把分发的食物放进口袋里，自己拿出家里带来的干粮吃。
吃过午饭后女医生和年纪大的老主任留下来搭帐篷，男医生和挑夫们原路返回，准备第二次搬运物资。
出山的路比进山的路容易走许多，因为进山是走上坡路，众人手里肩上又负重不少。出山时一路下坡，卸去了身上的重负，一路走来倒是轻松不少。
然而第二次搬运物资进山时，医生们明显出现了脱力的状况。众医生走路速度很快就跟不上挑夫的速度。下午六点时众人才背着物资走到教堂。
一个挑夫跟鸟阿普仔细交谈了一会儿，鸟阿普焦急地跟众人说：“各位医生，我们得走快一点了，再过一个小时天就会黑了。天黑前走不回去就麻烦了，路上没有路灯，走夜路是很危险的。”
“我们有手电筒。”薛子陶气喘吁吁地说。
鸟阿普又跟挑夫交谈了一会儿，挑夫勉强点了点头。
众人在教堂门口吃了些饼干和面包，挑夫中午就把自带的食物吃完了，可是他们还是舍不得吃医疗队第二次发的食物。几个挑夫把食物放进包里，饿着肚子看着众医生吃面包。
“他们为什么不吃？”消化内科的医生问。
“他们舍不得吃。”鸟阿普说，“这里人穷，平时买不起这些面包鸡蛋。村民要留着好吃的回家给孩子吃。”
“他们不吃东西，有力气搬运物资吗？”消化内科医生又问。
“他们力气大得很。”鸟阿普胸有成竹地说，“山娃子三天不吃饭都有力气上山打猎。”
“这么厉害！”众医生感叹这里的山民体能也太超人类了。
六点半，众人才从教堂出发，继续往山里走。结果没走多久天色便瞬间阴暗下来。
“不好！要下雨了！”鸟阿普惊声叫道。
与此同时，一个挑夫也叫了起来。虽然医疗队的人听不懂挑夫们在说什么，但是从此时的情况看来，应该与鸟阿普说得差不多。
“下雨会有什么后果？”薛子陶担心地问。
“一下雨，路就会很滑。”鸟阿普说，“而且下雨的时候没有月亮，天一黑什么都看不见。”
薛子陶赶紧把手电筒分发给大家，每三人一个小组，每个小组一个手电筒，薛子陶留两个手电筒备用。
“看得见路的时候暂时不要用手电筒，要节省电量，等到看不清的时候再用。”薛子陶反复交代。
接着薛子陶把一次性雨衣发给大家，每个挑夫也发了一件雨衣。鸟阿普跟挑夫们说完雨衣的用途后，挑夫们没有穿雨衣，而是和食物的处理方式一样，他们把雨衣也收了起来。
“无论我们发什么给村民，他们都是收起来，不吃不用。”一个后勤跟薛子陶小声说。“还不如不给他们，我们自己留着。”
“别乱说。”薛子陶小声回道，“他们来帮我们也不容易，况且他们家里那么穷，那些东西都是留给孩子的。听着也是挺心酸的。”
很快天色越来越黑，天边的阳光几乎完全被乌云遮挡住。豆大的雨滴倾盆而下，打在脸上阵阵发麻。曲折的羊肠小道本就很难走，被雨水一冲刷，有石头的地方变得很滑，没石头的地方一踩一个坑。大家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前进速度因为天黑和下雨变得越发缓慢。
这次走到小学怕是要超过四个小时了，众人越走心里越急。大雨夜里，手电筒也变得不好使，手电筒的灯光穿过雨水照到地上时变得非常微弱，每三个人才能用一个手电筒，情况更是艰难。若是三人并排走，路不够宽；若是三人前后走，后面的人看不见路。众人只得从树上折下树枝，像瞎子一样探路，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缓慢前行。
薛子陶看身边的贺雷越走越力不从心，想要说找点话题缓和一下身处困境的窘迫。“看你小子这点身体素质，叫你平时下班后多去健身房跑跑步，你不听我的话，现在发现体力不如哥了吧！”
贺雷本想白薛子陶一眼以示鄙视，可惜他无暇将视线从模糊不清的路面上转移开，再想到薛子陶那张俊脸早已被黑夜埋没，转头也看不见什么，便冷笑道：“呵呵！说得好像你的体力比我好多少似的，有本事你现在别喘粗气啊，呼吸均匀平缓一点啊！”
“虽然我呼吸跟你一样沉重，但是我剩余电量比你多50%。”薛子陶欠揍地自吹自擂。
“你就吹吧。”贺雷对薛子陶的自吹自擂多年前就产生了免疫，“我也没见你去健身房，你怎么还好意思来说我？”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吧？”薛子陶说，“我有我老婆就够了。”
薛子陶本是随口一说，结果贺雷被呛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过了许久，贺雷才悠悠地说：“我知道，双修大法也是需要很多体力的。”
薛子陶发现贺雷的语气明显不对，想到前天他还因为夫妻不和躲贺雷家里避难，今天竟然就拿老婆出来炫耀。如此对待出生入死的兄弟确实不该，薛子陶忙道：“你别生气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贺雷声音虽是清冷，但并非不悦，反倒是像灌入了几丝怜悯。
“你知道什么了？”薛子陶对贺雷的反常表示不解。
“你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跑我家来多难的么？”贺雷同情地说。
这次换薛子陶郁闷了，贺雷竟然以为他是因为那方面能力不行才躲贺雷家，“你肯定是误会我了，我每天晚上都生龙活虎着呢。”薛子陶转而暧昧地调笑道：“不信等这次回去以后哥让你见识一下哥现在有多猛。”
“你在我面前猛有什么用？”贺雷一本正经道，“在你媳妇面前表现不出来，再猛也是白搭！”
薛子陶还欲争辩，同行的肝胆外科医生已经笑得把一箱方便面都掉地上了。肝胆外科医生赶紧拾起方便面，怕耽误了后面队友的前进速度。薛子陶尴尬地跟肝胆外科医生说：“真不是这么回事。”
“我懂我懂！”肝胆外科医生笑得越发花枝乱颤，随时都会有再掉一次方便面的可能。
崎岖的山路本就难走，这三人天马行空的话题更是分散了他们看路的注意力。尤其是薛子陶走得踉踉跄跄，要不是贺雷和肝胆外科医生一左一右搀扶着他，他怕是早就摔地上了。
又走了一个小时，雨势完全没有减弱的迹象。众医生已经出现了明显的体力透支。
“鸟医生！”薛子陶叫停了整个队伍，“这里离小学还有多远？”
鸟阿普问了挑夫后说：“我们只走了一半的路程，还有一半没有走。”
“不行了，我们必须休息一下！”薛子陶说，“大家实在是走不动了。”
在这种深山老林里，没有避雨的地方，所谓休息也只能是站在原地不动。医生们不比山里的村民体力好，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再往前走。或许此番休息之后，大家依然没有体力走到小学。暴雨之夜又不能就地过夜，众人就此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作为队长，薛子陶是最担心的一个，全队男丁今晚都要由薛子陶负责。一旦指挥不好，在这深山老林里，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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