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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我一个人去吗？”贺雷问。
“对，这次只派你一个人去。”郭主任说，“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看，这家人的病因很可能就是在农家乐吃了生河鲜。考虑到这次调查范围小，目标相对明确，所以暂时先派你一个人去。你的调查重点是：那家农家乐在烹饪河鲜时，是否存在什么不正规的烹饪方法。只要查出结果，马上让那家农家乐停止该烹饪方法。”
※※※※※
杭州市疾控中心办公室里，薛子陶、王杰名和其他十多个流行病科医生一起开会。
杭州市疾控中心主任发言：“感谢中原疾控中心的薛子陶医生和王杰名医生来杭州市，协助我们调查最近姜片吸虫病在浙江省爆发的原因。首先我来简单介绍一下这次的疫情。11月3号早上8点，浙江省第三人民医院消化内科收到本月第一例姜片吸虫感染患者。患者因腹痛腹泻入院，入院后经实验室诊断为姜片吸虫感染。同一天，浙江省大医院累计接收姜片吸虫感染患者22例。从11月3号至今，该病出现人数持续增加，新增病例主要集中在h市。截至今天早上9点，全省累计上报患者人数为298例。根据病程推断，这次疫情的感染时间应该是在9月底到10月初。这段时间刚好是中秋节和国庆节两个节假日，尤其是国庆节，全国放假，期间人口流动性很大，这个给排查工作带来一定困难。”
在座的医生们都在认真做笔记，中心主任继续说：“这次排查工作，在座的医生会被分成十个小组，分别到浙江省所有上报了疫情的医院进行调查访问。走访调查时间为一天，也就是11月9号。11月9号晚上，我们就要对采集到的数据进行数据分析。”
薛子陶和王杰名被分到第六组，他们两个要负责杭州市内三个三甲医院的病例采集。
“这个调查问卷怎么长得跟大病历一样？！内容又多又长！”回到酒店后，王杰名看着手里的问卷便是一阵呜呼哀哉。
“这问卷设计得很全面啊。”薛子陶说，“家族史、生活史、即往史、冶游史一个都没放过。”
“我还是第一次在实际工作里面做数据采集和数据分析。”王杰名说，“大一大二学的都是公共课，就大三一年学了流行病、统计学、还有循证医学。以前在学校里都是考试之前背一背公式，考完试第二天就会忘记一大半，现在基本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薛子陶意味深长地看一眼王杰名，说：“看来你们本科生过得还是挺轻松的嘛。”
王杰名尴尬地笑了笑，岔开话题问：“薛老师，只是做一做调查问卷就能查出病因了吗？”
“不然你还要怎么做？”薛子陶反问。
“我的意思就是说，大病历医院之前就问过了，但是为什么医院就没有查出病因？”王杰名说。
“如果做一个大病历就能查出几百人的病因，那流行病科可以解散了。”薛子陶说，“大病历虽然问得很详细，但是每一个病例都是一个散在的分布。需要有人把所有患者的信息综合整理，才能得出有效的统计学数据。”
“这些数据要用哪个统计学模型分析呢？”王杰名问。
薛子陶说：“越是急重的病情，越是要用简单有效的方法进行分析。比如把数据一一进行or（oddsratio）比值比计算，结果明显偏高的就是病因。”
“就这么简单？”王杰名对薛子陶的答案感到很惊讶。or数值是统计学里面技术含量很低的一种计算模型，找个小学三年级的小学生来都可以做。这么大的事件，怎么会用这么低级的公式来推断病因？王杰名不死心地问：“难道不是用最强大的系统评价软件做完整的meta分析？”
薛子陶忽然觉得王杰名的问题很好笑：“如果你现在接手的是一个恶性投毒案件，某个地区突然出现几千人同时中毒，而且所有中毒的人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你觉得你有多少时间慢慢来做meta分析？等你分析完，估计大部分人都已经中毒身亡了。”
“啊？”王杰名诧异地说，“投毒不归公安局管吗？怎么还会有疾控中心的事？”
“当然有。”薛子陶说，“人中毒了就要去医院接受治疗，这么多人一起去医院就要由疾控中心组织调配工作。这是其一。”
“那其二是什么？”王杰名问。
薛子陶突然回忆起七年前那次触目惊心的往事，“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有一次，我所在的城市有一个中学发生集体中毒，两千多个学生突然出现头晕呕吐的症状。当地医学院立刻把所有医学院的老师派去中学调查病因，只花了17分钟，公卫学院的老师就算出午饭吃红烧肉的or值比其他所有事件or值高39倍。根据这个结果，法医系的老师很快就从当天食堂红烧肉里找到乌头碱。从发现中毒到查出中毒原因，总共只用了26分钟。因为及时查出中毒原因，所有中毒的学生都得到了及时的救治。但是直到一个月后，警方才成功抓获了投毒案的嫌疑人。按照你的理论，先等警方抓到罪犯，然后盘问出罪犯投放的是什么毒药，最后才能对中毒人员进行救治。要是等上一个月，那两千多个学生的坟头草差不多有一尺高了。”
“这么厉害？”王杰名崇拜地看着薛子陶，“我以前一直以为公共卫生就是在社区打打预防针，没想到公卫医生还有这么强大的属性。”
薛子陶叹口气说：“我也是因为那件事，改变了我对公卫的看法。原本我是想当神经外科医生的，后来发现学公卫可以一口气救几千人，很有成就感。所以读研究生的时候我放弃临床，选择公卫。哎……没想到公卫就是个天坑，呵呵！岂只是天坑，简直就是万丈深渊。今年同学聚会时候聊起来，我大学同班同学做一台手术赚得钱比我一个月的工资都多。”
王杰名好奇地说：“薛老师怎么不出去接点私活？你的系统评价做得这么好，随便跟哪个实验室做做数据分析也能赚不少钱吧。”
薛子陶无奈地耸耸肩：“你看我每天在单位忙得像个陀螺一样，每天都是一分钟的清闲时间都没有，我哪里还有精力去实验室接私活。不过话说回来，我现在的工资，混个温饱还行，等我媳妇生了孩子就入不敷出了。要是我媳妇怀孕了，我还真要出去干两份兼职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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