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周逊莫名其妙地看着皇帝,皇帝以同样的眼神看回他。
他似乎更加迷茫了,好半天,他思索了一番,又道:“氢氦锂铍硼?”
周逊:?
青海……离皮蓬?
他没听懂皇帝的意思。这话听起来不像是一句诗词,而像是一个暗语。皇帝绕着他转了两圈,抓了抓脑袋,说出第三句话:“这也不知道,那……独角兽该对什么?”
周逊条件反射地答道:“比目鱼。”
皇帝:“衬衫的价格是?”
周逊:“……?”
皇帝:“四大名著有哪些……不,被诸葛亮骂死的那个人是谁?”
周逊:“……王朗?”
皇帝:“那个,腾讯□□?企鹅?你打王者荣耀吗?扎克伯格?谷歌?”
周逊:……??
周逊犹自茫然着。皇帝像是一时上头,对他搞起了文化知识测试。在又问了他几个问题后,皇帝一拍手心纳闷道:“老乡,是老乡啊,明明连鲁迅的名言都知道,《雷雨》的名句也知道,四大名著也知道,怎么连高考题都不知道?难道你穿越过来前是个小学生?”
……小学生是什么?
“……不,小学生怎么会不知道麻花藤,怎么会不玩王者荣耀。知道鲁迅的名人名言,知道《雷雨》,却不知道现代的东西……难道是……民国人?!民国哪个大家?!”
周逊越发搞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他原本想这会不会是皇帝用于调笑他的一种方式。然而皇帝眉头深锁,脸色深沉,像是真的在为某个惊天大秘密而揪心。
皇帝还在沉思,周逊却在地上,已经跪了太久。
自从刺杀那日起,他被当场拖进诏狱中,早已是精疲力尽、遍体鳞伤。如今在御书房里又跪了这么久,他早就有些坚持不住。
或许是人之将死,或许是即将昏迷,他的眼神开始昏花。童年时的事,少年时的事,被周府赶出、送去乡下学堂时的事,像走马灯一样涌上他的眼前。
那是他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与伙伴打枣,玩牌,用竹竿替猫打架,偶尔会有同学的父亲提了橘子来,吃得满手香甜,老先生吹胡子瞪眼,叫他们好好学习,科举做官……
可惜,他走不下去了。
在一阵昏沉中,他听见皇帝遥远的声音:“你……你父亲买橘子吗?你家门口,有没有两棵枣树?你拿竹竿帮猫打架吗?你,是不是经常写日记,天天打牌,不学习,很堕落?你挥衣袖时带走云彩吗?或者……你有做过上述事情的朋友吗?”
那段话如沸石落入水里,让周逊睁大了眼。
“你怎么知道……”周逊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我没来这里时,求学时……同窗们的事情?”
他原本想知道皇帝是如何知道这秘辛。可他没想到,他开口后,皇帝反而比他更震悚。
“我靠!我猜对了!等等……你姓周,你……你……”皇帝大惊,“你不会有个小字叫树人……”
周逊愣了一下:“我小字郁文。”
“呼——”他眼睁睁地看着皇帝松了一口气,“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吓死我了。”
周逊皱了皱眉。
可皇帝的眉头皱得更深,他低声嘀咕着什么:“……民国,文豪,看过《雷雨》,知道鲁迅,认识胡○朱○清钱○书徐○摩,还和他们是同学,与他们谈笑风生……这位、这位大佛,不仅是穿过来的老乡前辈,还认识这么多大佬……这么多巧合,哪能是误会,他难道……是郁○夫?王○维?傅○?……”
周逊没听清皇帝的话,他眼前发晕,只看见皇帝莫名其妙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靠,叫你逃近代文学公选课,叫你嘴贱,说什么要穿越,娶个电影明星一样的老婆,和深不可测的大佬谈笑风生……艹,现在好了,你没了……”
他更不知道,在皇帝的心中,他的脸——那张还被这个换了芯子的皇帝称赞为“长得像电影明星”的脸,此刻……
完全变了个模样。
胡○、朱○清、钱○书、徐○摩……无数张课本上曾出现过的黑白画像,在这一刻,于这名周逊的脸上灵魂附体,融合成一张严肃而不可亵渎的脸来。
他只看见皇帝猛地转过头来看向他,盯着他,就像盯着什么天外来客。
周逊的手指抓紧了袖子。
接着……
“前辈!!”
皇帝突然向他谨慎而结实地行了个大礼,“在下不知前辈名讳,但之前……冒犯了!”
周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大礼,吓了一大跳。
皇上这是……突然要干嘛?
“我不该,不该把你……来人呐!”
皇帝对御书房外喊着,几个绛卫立时匆匆地从门口进来,“先给这位壮士松绑!”
他这话来得莫名其妙,一时间绛卫们目瞪口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动弹。
这、这是怎么回事?
宫宴一事涉及到皇帝安危,被捂得严严实实。旁人不知道内情,可他们知道啊!
这跪在御书房里的人……犯的那可是、可是他们都不敢说的大罪!
皇帝素来喜怒无常。他们原以为这人进了御书房,不被弄死、也得被活剐一身皮下来。他们早就做好了收尸的准备,可是……
可是,这人怎么突然就给让松绑了呢?
“怎么?朕说话不管用了?”
皇帝冷冷道。他本就生的英俊冷肃,压制着怒气时的气势,一时间让所有人都为之跪下,“朕叫你们给他松绑!”
绛卫们慌忙上前。
周逊身上的绳索被松开,他茫然地站在御书房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炷香前,他还在死生之地徘徊;一炷香之后,皇帝却已经拉着他的手,对他拜了两拜:“穿越因缘一线牵,珍惜这段缘。那个……前辈,之前晚生也不知道您的名讳,就先叫您前辈了。对不住,真对不住!早知道是您……”
周逊被他抓着手,不知所措得像是一只落入狗群里的猫,好半天,他才僵硬地吐出一句话来:“皇上先前……听说过我?”
听见他这一问,皇帝结结巴巴地道:“这,前辈声名远扬,只可惜晚生浅薄……或许,晚生也曾拜读过前辈的大!只是之前不知前辈的名讳,又或者以为前辈名为佚名……”
周逊:……
他犹在江州时,虽然常年屈居于周采的阴影之下,但也是一时有名的才子。后来周采因亲戚的关系,前往京城、拜入名师门下后,他也因远离对方而总算有过一段较为轻松的时光,也很是有过几篇受人称颂的好文章。关于自己求学的经历,他也曾当做趣事写过。
……自己那时候的文章,居然传到了皇帝的耳里?
……如果是这样,倒也不难解释,方才皇帝是如何得知他年少时的事,又是如何对他态度大变。
可是……
皇帝拉着他的手对他说着些什么,周逊却没有听见。他低垂着眼,只是昏沉,表情无喜无悲。
沦落王府的这两年里,他都快忘了曾经在江州的那个自己。少年意气,谈笑风流,羽扇纶巾……
连他自己都快忘了的事,他还能企盼……这世上还会有另一个人,把他的那些过去,记在心里吗?
这世上真会有这么好的事吗?
尽管大脑已经因疲乏而昏沉,周逊仍旧这样想着。
“怎么把人弄得这么狼狈?”
皇帝左看看他,右看看他,对下人道,“把前辈带下去,好好梳洗照料,换上新衣,再给他端桌山珍海味来,好好照料他!”
绛卫们还在发愣,皇帝又道:“没听见朕说什么吗!?”
押解周逊的绛卫指挥使上来道:“皇上,这行刺的事……”
“是一场误会,误会。”
皇帝匆忙挥挥手,干笑道,“朕和前辈闹着玩的。”
绛卫指挥使:……
他看了看周逊的脸,又看了看皇帝,咬咬牙道:“皇上!不可重色轻国……”
“重色……”
皇帝瞅了一眼周逊的脸,无数黑白照再次在那张脸上灵魂附体,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眉毛也一抖:“什么叫重色轻国?!这哪是什么重色轻国!这叫……这叫……你知道他的身份吗?!算了……你肯定不知道。”
他抓了一下脑袋,铿锵有力道:“朕的当务之急是:一要生存,二要温饱,三要发展。这叫留下文化的火种!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绛卫:……不明白。
“罢了,你不明白,他肯定明白。”
说完,他给了周逊崇敬的一眼,“别整那么多废话有的没的了,现在赶紧把先生带下去好好照料。”
皇帝挥了挥手,对自己的贴身太监道,“小李子,你安排一下,千万,千万别怠慢了!”
周逊被几个太监带了下去。走在路上,他不明白自己身上的命运,为何在这一刻发生了一个急转弯。
他唯一明白的是……
自己,仿佛是要自由了?
双腿跨过御书房门槛的那一刻,他听见御书房里皇帝吩咐太监:“好好洗漱他,傍晚把他带到养心殿来……夜谈。”
夜谈?
皇帝他……到底要做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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