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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川灵气之间，还有天愿真君残留的一抹神识，少年妖修突然出手，用金木强行留住了这一抹没有来得及完全消散的神识。
他不能、他不想从此活在没有师尊的世界。
“你做什么？”木连山瞪着少年妖修，“师尊可没有让你多事。”
“你懂个屁！”
少年妖修想揍木连山，但是他现在跟木连山修为的差距，可能一不小心就要把木连山揍出毛病来。
师尊在的时候他讨厌木连山，但是师尊居然陨落了，木连山算是师尊在世上存在过的证明，少年妖修想到这里就下不了手。
修为高的仙人一滴血就能让草木成精，一口气就能助小妖化形，没道理他的师尊还有一抹没有完全消散的神识，却恢复不了实相。
抱着神器金木，少年妖修在人间寻找着能够让自己师尊活过来的法门，但是哪有这样的先例。
没有先例，就让他来摸索出一套法门吧。
少年妖修想，他的修行本来也和其他任何门派或者妖修都不一样，不也修到出神入化了吗？
没有法门就去创造法门，一次一次的推衍，最后他找来了一个不全的魂魄。
这样的魂魄，要是去投胎成人，那横竖得是个傻子。
师尊只剩一抹神识没有魂魄，这个魂魄不全灵智缺失岂不绝配？
少年妖修以为自己得了方法，他要把这个魂魄和师尊的神识养在一起，但是只是这样是不够的。
只是，师尊把金木托付给他了……
少年妖修以天愿真君的名义，将七个得到了传承家族的人聚在了一起。
这处洞天福地，是一处前人留下的遗迹。
金色美丽的枝条随少年妖修的手一指，就落地变成了一棵金色巨木，那是诸天原本期待的，金木用于开天的形态。
他和七个得到传承的家族立下了约定，他的肉身炉鼎化作七盘山脉的阵眼，神识化为金木的器灵，替金木选择合适的主人。
他没有说为什么要择主，也没有说择主之后要怎样，只是告诉七个家族的传承人，这是重开天途必须要做的事情，七个家族能够在这片灵气不失的洞天福地中修行，享受金木中蕴含的诸天之道。
少年妖修到底是用了什么邪门的法子许沉石是没有看懂的，但是他能够明白，世间越是难以做成的事，需要的条件越是苛刻。
但凡能自己完成，少年妖修不会去跟七个家族订立什么契约，实际上借助七个家族互相牵制，也不见得能够拖到他完成自己的愿望。
他想要的是让陨落的仙人复生，这样的事必然是做不到的。
天道不会允许。
也就是这一刻，许沉石知道，自己不是天愿真君。
天愿真君如果知道少年妖修做的这一切，只会困惑，并且会冷冷地评价他做这样的事情是无端造业——七大家族后来发展成什么样子，还弄出灵童仪式这样不人道的事情，不是业还能是什么？
许沉石因为能知道、能理解天愿真君的想法，才更能知道自己不是他。
因为他对于少年妖修的执念会同情，会惋惜。
天生的真仙，不会产生什么同情惋惜的情感。
这个少年妖修在跟七个家族订立契约的时候，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少年妖修了。
他自称自己是金乌，而且他很不喜欢自己真身的黑色，变化的人形是个白白净净的少年，穿的衣服也都是大片的金色衬着白色的衣服底子，能晃瞎人的那种。
那些和金木订立誓约的金木之主，大多是有什么必须要完成的誓愿，又或者能建立一番伟业。
少年妖修的魂魄，把他们一生的功德作为炼丹的火，把仙人残存的神识和残缺的魂魄作为丹药的材料，金木作为炉鼎，以炼丹的法门用匪夷所思的方式，去炼魂。
他以自己的阴神为媒介，维系金木订立契约之人的魂魄和金木之间的联系。
在这过程中，少年妖修的阴神，居然能以业力为食。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数百年之久，在玄门逐渐衰微，天地灵气运转不灵的世界里，借由金木洞天的灵气运转，天愿真君带下来的传承，七大家族已经变成了蛰伏在这片土地上隐形的庞然大物。
终于，这个庞然大物不甘于只是守着契约。
许沉石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七盘山脉里了。
周围的环境还算眼熟，是他中刀那一次养病的那一个房间。
不出意外地，木远山就在不远处看书，这次他看的是一本像是羊皮订成的书本。
“我睡了多久？”
梦境和现实的时间从来不同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次睡的时间一定不算短。
“嗯，八天。”木远山放下书，“留在七盘山脉也没什么意义，你跟金乌约在这里斗法，我就把你带回来了。”
那距离一月之约还是有点时间的。
许沉石坐起来，发现木远山给他换的是一套松松垮垮的丝质睡袍。
要是放在过去，他对这种事情都没什么感觉，但是自从跟木远山有了不一样的关系之后，这身睡衣让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最后脸慢慢地红了。
“你给我换的？”
说完这句话，许沉石感觉到自己问了个笨问题，这简直明知故问，像是要送上去给木远山调侃。
“嗯？”木远山挑了挑眉，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然后旋即笑了起来：
“你问这种问题，我可要当作你在邀请我了。”
本来给许沉石换睡衣的时候，木远山没有多想，但是许沉石的话好像是一种提醒，这身睡袍确实很容易引人想入非非。
梦境对感知的影响就是这么奇怪，明明他们离开止丘不过一个月，但是山中那唱歌而后魂力消失殆尽的白骨，前来救援的三无道人轮回后的赵正三，还有在金木洞天中逼迫众人废去修为的金乌，都好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
因为梦境的尽头，是金木抽取灵童的寿命。
逐渐凝成的魂魄脱离了金木的桎梏。
他不是天愿真君，虽然继承了天愿真君那一缕残存的神识，还有他斩落吞天的功德，但是他是一个没有过去、观不到轮回的魂魄。
一开始只是无意识地在人间游荡，直到一对夫妻对孩子的强烈祈愿，把他引到了死婴的身体之上。
世间事都有因果，那一对夫妻命中无子，但是却以祈愿强求，所以得来了一个他们命里承受不住的孩子。
如果这个孩子没有死而复生，他们可能可以得享天年，但是却遭遇飞机失事。
但是他们收获了孩子成长带给他们的快乐，也赋予了这个孩子情感，虽然许沉石在情感上也是很缺失的。
但是这个身份带给了他来处，他是父母的孩子，是众生中的一个，天生真仙永远不会有的七情八苦，他少，但是有。
修行从来没有什么无情道，因为太上忘情，不是太上无情。
下等人薄情，中等人深情，上等人忘情。
草木动物修行，最难是灵智开启，而人生而有灵智，有喜怒哀乐，草木动物得要种种机缘，才能体验七情八苦。
如果只是无情便能成道，草木无情时为何不能成妖？
为何妖修都要化出人形，到人世间观众生百态？
只因为无情从来不能得道，忘情非无情，而是情之所至，如若遗忘。
天愿真君天生真仙，同时也是天生有缺，正因为如此，他永远不可能真正成为证愿配位的金仙，他的大愿，只是为了与吞天共死而已。
直到当下，许沉石也不认为自己真正懂了各种不同类型的感情，但是木远山对他来说，确实是不一样的。
不是因为木远山，他会觉得某种程度上，亲密接触是难以想象的事，他在很多年前对于另一半的观想，都是一种亲情式的互动。
经历了梦境中对于天愿真君无心无情的理解，他现在也想要去证明当下情感真实真切的存在。
微黯的眼神、恰到好处的光线、手掌贴合处传来的心跳，是无声的询问和回答。
余韵消退的时间比想象的要来得更久，气息匀下来之后，木远山问：“这次梦到了什么？”
“这次我是一棵树。”
虽说不全对，但是这场梦真的大部分时候，许沉石都感觉自己是金木本木，是长在金木里的。
“哦？”
“算是知道自己的来处了吧。”
许沉石想了想：
“也不算太坏，而且我知道为什么当时候直觉一直要我跟着那些驴友了。”
木远山没打算猜许沉石的来处，因为等一等，许沉石自己就会告诉他了。
如他所想，许沉石再度开口：
“怎么说呢，因为我没有入过轮回，是金乌想要复生天愿真君失败的作品，但是其实也要感谢他，没有他就没有我，而且他这样做，我才是人。
我不是天愿真君，但是天愿真君的功德造化才让我有灵智，所以，我也不能完全把他的事跟我撇得一干二净。
比如，凭借魂魄入体就能让一个死婴活过来，而且正常长大，还能够长成我这个样子，就是因为金乌凝练我这个魂魄的时候，意识是来自天愿真君残存的一点神识。
天生真仙的神识很强大，所以相貌完全保留了他的真身实相，不过脱胎换骨之后我怎么觉得我看起来有点年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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