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新雨,千般珠帘割天地为碎片,无法撼动的威势挟锋芒刺破长夏,刹那间,尘埃落定。
无人匹敌的剑意卷尽波澜,寒鸦振翅的响动清晰可闻,没人能不为这璀璨的剑法着迷,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盛满了沉醉。
苏望卿收剑入鞘,溃败爬上了另一位持剑者的躯体。
世子殿下赢了。
如此轻松的姿态,不比[玄机]战胜寸雨楼杀手时逊色。
这一刻,所有人对苏望卿的怀疑都消失不见,那些觉得他名不副实、只是仗着定西王之子的名号才被吹捧起来的人牢牢闭上嘴巴,更多的人已经抛下这不值一谈的身份,认可他惊艳绝伦的剑术,把他彻彻底底地当成一位绝世剑客。
那双黑色的眼眸没有在意周围的惊叹,径直落在祝云脸上。
脑子里某个剑客的存在感过于强烈,叽叽喳喳的,让祝云一时没有对他的邀请做出反应。
[让我出去!让我出去!群主,这是我毕生的请求,让我去和他比试。]
[你毕生的请求未免太多了……而且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谁让你当初要装世外高人呢?拜拜了您嘞!]
果断屏蔽掉[玄机]的吵闹声后,少年方才点头,握着绑满白布的剑走上擂台。
纯钧之剑在此,也算是部分满足了黑衣剑客的心愿。
苏望卿的注视和那一小段沉默让众人摸不着头脑,直到祝云在他的邀请下走上擂台,还有人搞不清状况。
“皖南剑派的祝云上去做什么?难道苏世子还缺一个帮忙拿剑的剑童?”
“看,她手里也拿着剑呢。”
祝父坐在偏僻的小角落里,看着女儿一步步靠近尊贵的定西王世子,瞬间忘记曾经的种种不和,涌起一股骄傲之情。
“这是我女儿,她上去肯定是为大家作一首精彩的剑舞,不枉我把她培养的这么楚楚动人。”
他心里得意,一个能征服男人的女人是他血脉相连的女儿,宛如一件完美的作品得到了鉴赏家的认可,也像一个暂时寄存在他这里的货物被买家们争相出价,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剑舞——说来不错。”
既然她天生不能习武,除了用剑舞一场,取悦观众外,想必也没有第二个用途了。
无数目光落在台上站着的黄衣少女身上,或挑剔或欣赏,但无论哪一种,都是在评判她的外貌。
外貌是她身上最不重要的东西,剑舞?不,她来只为了舞剑。
祝云持剑定神,一轮迷离的月落到她面前,很快云来月隐,头顶雷鸣滚滚,铺天盖地的风雨凌空展开。
没有人预料到苏望卿会对她举起剑,他们的惯性思维里,无论是尊贵的世子殿下、还是风骨峭峻的剑客,都不会为了取悦他人而作剑舞,那么他的对手自然也不是舞姬。
剑客的剑只会为了自己而挥舞。
墨云沉沉压下来,天似乎塌陷了一半,压抑得连雨的滴答声都听不见,心智不坚的人早已战栗臣服,在剑袭来时生不出任何对抗的勇气。
直到凛冽寒风呼呼作响,吹开半边天地的茫茫水雾,人们才意识到这里本来不该有任何雨声。
可是鹅毛大雪紧接着降临了。
苍山明灭,黄裳猎猎,长剑铺开万里雪色,少女明亮而冷寂的眼眸牵引着众人的一举一动,无数寒光破开瓢泼大雨。
陇安镖局的祝镖头第一次发现女儿变得如此陌生、高不可攀……心脏在胸膛里剧烈跳动,而他只能呆呆地看着。
雨和雪的厮杀还在继续,似乎永远不会停歇,空气都被削去大半,苏时钰看得不敢眨眼,眼球干涸酸涩起来。
结束一场艰难的比试后,华映仙没有选择休息,她无比庆幸自己刚刚决定留下来,不然,错过了这场比试,会让剑客遗憾终生。
在场每一个剑客都有这样的共鸣,他们贪婪地注视着擂台上这场酣畅淋漓的剑术比试,如获至宝,内心无比饕足,几乎忘了自己身处何处,魂魄随着交错的剑芒一同舞动。
雨冻结成雪,雪又融化成雨。
悲风中残叶摇荡,四野千山孤木簌簌,淡漠剑客从飞雪中走出来,挺拔的身躯凝着剑锋一般的锐利。
就在旁观者以为他已经获胜时,雨幕中的黄鹤亦展翅高飞,缥缈灵动的另一位剑客轻盈落地,嘴角勾起浅淡的弧度。
雪霁云清,乾坤已定,这是一场平局。
一时无人出言,好半晌,终于有观众发现这场“比试”原本不是真正的比试,只是一次剑客间的寻常交流,双方的意图都是向对方展示自己的剑法,苏望卿甚至没有动用内力,祝云也没有。
但擂台上的机锋让人误以为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也不算错,只怪这两个人的剑法过于变态,连友好交流都遮掩不住剑招中的杀戮与霸道之意,明晃晃都写着“唯我独尊”四个字!
世子殿下的剑意如此也就罢了,祝云明明只是个没有内力的弱女子,怎的也这样孤傲?这种勇气和定力,在场又有几人能拥有?
“弱女子”和蓝衣剑客相视一笑,默契地走下擂台,重新聚在一起,他们身后,震撼的掌声迟迟响起,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惊艳、嫉妒、崇拜……
有人回忆着回忆着,慢慢发现了几分熟悉感,视线落到祝云腰间的剑上,震惊不已。
祝云浑不在意,这场剑术大比以剑开始,以剑结束,相当圆满。
“掌印狱剑不知所踪,剑鞘却还留在你们手中,我想,不会有任何人有意见的。”
胜者的奖品原原本本地回归到主办方那里,世子殿下脸上却不见波澜,声音空灵而平静:“掌印狱剑会引起灾祸,也许将剑鞘送给你更好。”
“我可承担不起。”
苏望卿明白她不想展露真实实力,将掌印狱剑剑鞘带走的念头便强烈起来。
第二天。
“不好了!世子殿下又跑了!”
遥遥听见那边鸡飞狗跳,传来生青大呼小叫的声音,祝云失笑地摇了摇头。
她隐隐有种预感,也许以后某一天,她又会偶然遇到那位世子殿下,他还是会和原来一样淡泊通透,所以就算没有告别过,也不会觉得遗憾。
苏时钰倒是来和她辞行过,然后匆匆离开,气鼓鼓地去追兄长了。
几天后,二殿下终于找到了他那个一把年纪还不着调的哥哥,黑着脸降临到他面前。
笨蛋哥哥正坐在石头上,举着树杈烤鱼,见苏时钰来了,淡定地给他一根。
“吃吗?熟了。”
“兄长!”少年气得按住他肩膀摇晃,“快把你脑子里的水倒出去,和我回家!不要再跑了!”
苏望卿沉沉地注视着他,郑重道:“但定王王府不欢迎我,我不是定西王和王妃的亲生儿子,那里不是我的家……”
“停!”苏时钰听这种话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小时候他还信以为真,傻乎乎地去问父王和娘是不是真的,得到娘的无奈叹息,然后回头就发现兄长已经翻出王府,都跑到大街上去了!
“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好好的世子不当,又想去当野人了?”
“是。”苏望卿争辩道,“我不喜欢那些华贵的衣服,不喜欢被人伺候,我会烤鱼,可以自己一个人生活。”
二殿下表示不信,但被兄长期待的目光盯着,勉为其难咬了一口烤鱼……真的挺好吃的。
“对了,你带上那几坛金菊酒了吗?好不容易挖出来的。”
蓝衣剑客缓缓站起来,动作不急不慌。
“我带了吗?”苏时钰转头问自己的小厮明元。
“应该……”明元不自信地挠头,求助于其他人。
等等!生青的眼神突然犀利,从后面冒出来。
“世子殿下,您别跑!”
苏时钰猛然惊醒,对着消失在重重树林后的背影大叫道:“兄长,你又耍我!”
*
休息了几天,祝云也该走了,和华映仙等人一起回皖南剑派。
祝父遭了临崖派的嫌弃,这些天一直赖在华惜意那边的院子里,剑术大比结束后,他一直神态灰败,失魂落魄,看祝云的眼神相当费解。
“你当真拒绝了定西王世子的提亲,不是欲迎还拒?”
他变得陌生的大女儿挑了下眉,爽快点头:“当然,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我的剑术也很好,没必要待在内宅。”
“可你根本没有内力。”祝父的疑惑发自内心,“嫁人就是你最好的选择,为父也是好心为你考虑,你这一身剑术合该拿来取悦世子,江湖上打打杀杀,不适合你啊!”
“你又何必在江湖上打打杀杀呢?你的武功就很好吗?”祝云心平气和地说,“你想往上爬,想受人尊敬,焉知我就没有这样的心思?”
她注视着这个表情尴尬的中年男人,像是要将他看透:“你有这样的渴望,我也有,但你从来都看不到。
“你从没有把你的女儿当成和你一样的人看待,所以你才无法理解她的想法,哪怕你们都是一样有七情六欲的人。”
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渐渐远去,毫无留恋地脱离了陇安镖局祝镖头的视线。
回了自己的院子,英妹正蹦蹦跳跳地收拾东西,张黛在旁边拿着算盘算一路上要用的盘缠,表姐靠在榻边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后,剑客缓缓睁开眼睛。
一个眼神,祝云就和她一起走了出去。
“表姐在担心什么?要回去了,也还是一副担忧的样子。”
华映仙的眉宇微微蹙着,她没有回答祝云的问题,而是对她问道:“你刚从二堂哥的院子里出来,他看见你是什么反应?”
祝云轻咦一声,也有些纳闷。
“知道要回去后,他似乎很高兴,看见我,下意识的动作里有忌惮,但身体很快就放松下来。”
华惜意在搞什么名堂?他对祝云的敌意不浅,从他迫切地想让祝云嫁出去就能看出来,但那几分“忌惮”消失得太快,好像他觉得最终结果一定会按照他的意思来一样。
可是祝云这边筹码不少,她会医毒之术,华表姐会武功,而且两人都在这次剑术大比上出了风头,消息传回去后,她们在皖南剑派中的威信一定会大涨。
这样的情况下,华惜意还是不怎么担心,他肚子里到底藏着什么阴谋诡计?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之,表姐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大意。”祝云道。
“你也是。”华映仙亦凝重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我的打斗剧情就从动作流变成了意识流,怎会如此……这样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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