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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方的高塔孤耸入云,宛如一座尖锐山峰,四周忽有大雁飞过,洁白的云朵仿佛触手可及,恐高者怕是连往下看一眼都不敢。
端坐于最高层的武林高手们几乎没有在意十层塔的高度的,凭他们的武功,哪怕这座塔当场倒下去,也都会毫发无损。
这十几座塔将中间的大地圈成一个圈,底下来来往往的路人则如蝼蚁,只能辛苦地伸长脖子去看塔尖时,几乎都对塔顶的大佬高手们生出一种“取而代之”的冲动,想取代他们坐在塔内俯视众生。
一袭白袍的神秘人望着底下无数双眼,不感兴趣地移开视线,观察起四周的房间中盘坐的人来。
洪乾派掌门游点点是第一次参加武林大会,她正拉开竹帘,兴致勃勃地给自己倒茶,神情肉眼可见地激动,宛如春游。
一旁的临崖派掌门无落,生了一张严肃的脸,表情也很严肃,正将长刀放在膝上,刀刃流转寒芒。
还有一些祝云不认识的,比如右边,将一只巨大的奇特毛笔挂在塔侧后,占据了塔尖的男人清咳一声,朝底下招呼了一句:
“司思阁主,许久不见,你怎么不上来玩玩?”
他认识司思,他是谁?
“祁掌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请恕在下拒绝。”华贵轿辇中传来万里晴空阁阁主悠然的声音,“就算上来,也是矮了诸位一头,我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以笔作武器,又姓祁,他便是衡岳派的掌门祁相吧。
听到司思拒绝的回答,祁相大笑了一声,拍着腿,指了指轿辇。
“谁叫你小子诈死,瞒了我这么多年,活该被新人挤下去哈哈哈!”
某个“新人”拉了下额前的兜帽,不是很想和司思比试轻功,或者打起来。
在外人看来,就是她有意避让万里晴空阁阁主的锋芒。
底下当即有一阵眼神飞过,阴阳仙登场太晚,排名又太高,一朝飞升,见识过她身手的人没几个,塔尖众人里,唯有阴阳仙最难服众。
祝云不知道司思的武功具体是强是弱,但从别的塔尖也没有他的位置来看,这个黑心狐狸要么就是隐藏了实力,要么就是动人能力一般,原因大概率是前者。
她不想和司思动手,注定有不少人会把她当成软柿子,那就只能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了。
面对祁掌门的嘲笑,安然坐在轿辇里的司思阁主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懒洋洋地说:“我自有我的打算,祁掌门若是对在下心生同情,不如将脚下的位置送给我。”
“一言为定!”祁相取下一人高的毛笔,爽朗道,“你要能拿走它,我没有半句怨言!等会可别跑啊。”
司思勾唇一笑:“自然,请往千刃峰一聚。”
千刃峰就在不远处,怪石嶙峋,地势险峻。
正好这时候,远处一声钟鸣,威严的女声从深山中传来,宣布武林大会正式开始,切不可滥杀无辜。
无论是围观群众,还是一派掌门,所有人纷纷停下动作,齐声道:
“是,谨遵盟主吩咐。”
武林大会就此拉开帷幕,祁相拎着毛笔哈哈笑着跳下来,一袭粉衣的司思公子亦掀起纱帘,微笑着走出来。
眼看两人约好架,祝云不易察觉地撇了下嘴,手指轻弹,一枚古朴的铜钱直冲某个塔尖而去,被长刀的刀刃劈成两半。
此举一出,顿时惹得众人纷纷仰头,视线在两座塔中间来往漂移。
青萍门的人同时抬起头,原本以为门主会对万里晴空阁动手,但看见门主第一个想挑战的人是谁后,他们的疑问就消失了。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阴阳仙收回手,广袖沉成一条直线,不知拢了多少机关暗器,袍服下面容普通的女人对远处的持刀人微微颔首,平静道:
“无落掌门,久仰大名,待会要请您见识见识我的刀法了。”
“好一个狂妄的后生!”无落还没有出声,临崖派的弟子已替她发怒了。
在场有不少鸭绿衣裳的人,基本都是掌门亲传弟子。
“一上来就想挑战我们掌门,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宋黎远也在其中,他本是无落亲信,曾被暗示前往皖南剑派向祝云提亲,如今在派中地位一落千丈,他比其他人都更希望掌门能在武林大会上镇压异议,重拾威信。
他眼球一转,回头对无落扬声道:“掌门,阴阳仙乃天水孟家后裔,请务必小心她的暗器。”
此话一出,不少人顿时觉得自己发现了盲点。
“阴阳仙本是暗器榜第一,而各位武林高手都是真刀真枪地上场,她与无落掌门比试,未免不公。”
“有道理,阴阳仙的那些机关暗器都是承袭自天水孟家,拿着祖先遗物来挑战一位千锤百炼的刀客,光是比武时耗费的内力就大有不同。”
“是啊,就算阴阳仙能伤到无落掌门,这样做也是胜之不武!”
众人越说越激动,当场就有向不问鬼神阁投诉的了。
那些负责记录比试结果的识客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茗雨的脸色也有些凝重,这个面容干净的书生从前就见过阴阳仙用刀,对她有信心,当这些信心只止步在“第二”。
也就是说,当时她见识过祝云在黑甲城中用刀砍翻那群杀手,但认为她的刀法实际上比不过无落,而自当日一别,只过了不到半年,阴阳仙就有底气挑战无落第一的位置了?
或许“狂妄”就是对阴阳仙此举最好的评价。
又或者她要逞机关暗器之力,想用旁门左道赢得和刀客的比试?
那样的结果,如果不问鬼神阁承认,便是自砸招牌。
于是,茗雨委婉地向阴阳仙提示了这件事。
阴阳仙听完,半点不恼,众多的质疑声中,白袍人反而坦然一笑,胜券在握地点头:
“我要挑战一位刀客,自然会用刀,而不是暗器。
“诸位大可放心,我不仅不打算用暗器,还会让无落掌门三刀,毕竟她暗伤未愈,我也担心自己胜之不武。”
如此大胆而轻蔑的宣言,终于让无落做出了反应,她扯起嘴角,冷哼了一声:“江湖上年年都有好戏看,你这出戏,叫什么名字?”
“白日梦吧。”底下鸭绿人群笑成一片,神色里俱是不以为意。
“三刀过后,就怕你再也站不起来了。”
青萍门中人倒是对门主很有信心,不服气地说:“我们门主天下第一,等着瞧吧。”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牛皮吹破了天,等会就没脸见人了。”临崖派作为五大派之一,向来不怕魔教,奚落之语频出,让青萍门人憋了一肚子火。
“这种热闹,在下可不能错过。”
轻风吹拂,重重纱幔飘扬,男人低沉温柔的声音传来:“祁掌门,我们的比试往后推一会吧。”
“你什么时候对看别人打架感兴趣了?”祁相咦了一声,“可别是你也旧伤未愈,要拖延时间?”
“你觉得无落掌门在拖延时间?”司思不急不慌地反问道。
祁相啧了一声,放过这个话题。
好不容易出趟门的游点点喝了会茶,看热闹看得直笑,指了指无落道:“听见了吗?别推脱了。”
无落皱了皱眉,在诸位掌门面前,终是握住了刀。
“请。”
“请。”塔尖狭窄,祝云大刀一挥,往高空一扬,“说好的三刀,我可不会欺负伤者。”
那么等会,无落和临崖派可就不能用掌门旧伤未愈当借口,不认这个比试结果了。
这句话里的意思很明白,明白得让人生气。
“说的比唱的好听。”无落怒极反笑。
“你喜欢唱戏吗?我有个朋友曾经喜欢,后来他疯了。”
白袍人笑得灿烂,在一场一触即发的大战之前,她不仅不慌张,还用闲聊一样的语气和公认刀法第一的无落说话,激得临崖派众人都恨不得上前砍她一刀。
没人注意到,司思公子为这句话里的“朋友”二字眉梢微动。
无落右手握刀,腾空而起,冲出高塔。
临崖派掌门举手,便是奔涌如海浪的一刀,宽广的浪潮将白袍人席卷进去。
一排排铺天盖地的海浪咆哮着扑向她,而阴阳仙竟果真遵循承诺,没有动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阴阳仙足以在这三刀中保住自己,她的姿态甚至是游刃有余的!
三刀过后,阴阳仙微微一笑。
“到我了。”
她同样举起刀,挥手间便是日月颠倒,生死晦暗。
无落瞬间瞪大眼睛,咬牙强行迎上,海浪被无形的力量强行镇压,凝固成一滩死水。
游点点饮尽杯中茶,饶有兴趣地探出头。
祁相脸上的遗憾消失不见,见证这场战斗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粉衣公子听见下属堆里有人惊得长吸了一口气,知道祝姑娘身份的仇盛等人,怎么也想不到短短半年内,她的武功竟然又精进到一个极其可怕的境界。
这简直匪夷所思!
哪怕是见多识广的茗雨,一时之间也无法言语。
不问鬼神阁海量的记录里,能做到这件事的不超过一只手。
蕴含生死玄意的一刀斩下,临崖派掌门不甘心地倒下。
现场鸦雀无声。
又一位震古烁今的宗师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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