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外。
这么多日不停歇的换班守卫，纵使羽林卫们是铁打的身子，也早就有些疲惫。再加上秋风萧瑟，一片落叶景色，弄得人心情更加不好起来。
椒房殿守卫们的领头是从战场中厮杀出来的，因着出色的表现被选进了羽林卫，他在这群人中，颇有些威望，因此也被派来守在这么重要的地方。
在军中，气势向来是重要的东西。但他看的出来近日兄弟们的心情都不太好，一个个耷拉着脑袋。
好在羽林卫都是精兵强将，并不是什么绣花枕头，这点还是能克服得了，对要干的事情造不成什么影响。
不过作为沈砚不在时这群人中的老大，既然担了一声“统领”，他就得担起统领的责任来。不仅是职责上的，还包括抚慰将士们，让兄弟伙都心情愉悦。
他今日换班时，特意让家中的妻子做了糕点，和好几个兄弟拎着几个食盒来的，想让兄弟们有点口福。送来的膳食一成不变，也腻了，正好换个口味。
没想到他刚走到椒房殿门口，就看见御膳房的内官宫女们和他一样，拎着大大小小的食盒站在旁边等待。
旁边他换班时的另一个统领站在那，正等他来。见他终于来了，一路小跑着到他身边。
“卫统领。”面前人恭敬地叫了一声。
虽同为统领，但他的资历比这位老得多，因此大大小小的事几乎也都是他做主。
卫牧点头，目光移向那边黑压压站着的一群人：“这是怎么回事？”
讲到这个，这位年轻的统领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御膳房新做的点心，说是研究了好久才制出来的。今日早晨给皇后娘娘用了说好，那位御膳房副掌事惦记着咱们这帮兄弟，向娘娘进言说赏我们吃。这不，娘娘同意了，御膳房的人都等着呢，只等您来，一起分给大家伙吃。”
说着，他跑去拿了一个食盒，打开给卫牧看。
看来是刚出锅的点心，粉红带绿的桃花模样，还冒着热气，迎面而来一股甜腻的香气。
卫牧道：“没想到御膳房的人对咱们这么好。今日我还让我家娘子做了点心来想分给大家伙吃，减减疲劳。不过家里自己做的肯定是没办法跟御膳房的比。我看天也快黑了，想必大家都累了，御膳房的面子也不能驳，轮着去将那点心分了吃吧，别耽误了差事。”
年轻统领笑嘻嘻地应了声好，指挥下面的人去排队领点心。每次只去两三个人，剩下的都还在原地守着。
他自己也拿了一个吃。不愧是御膳房研究许久才做出来的，口感软糯，就是不一样。对比起来，他之前在外面吃的那都是些什么东西？
有了吃的，将士们明显激动起来。一个个糙汉子领到属于自己的那份糕点，两口一个的就吃了下去，心满意足地回了自己的位置重新站好。一会儿下来，那点心被分了个精光。
卫牧没有去拿。
他自小不爱吃甜的，今日叫娘子做的点心也是咸口的。那碧玉糕闻着就一股甜味，他不喜欢，抱着自己带来的食盒独自站在墙角下吃了。
片刻的嘈杂之后，一切又回到御膳房送糕点来之前的样子。羽林卫们手握刀柄，严阵以待。
但是逐渐的，卫牧便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若之前将士们有人耷拉着脑袋，还可以解释说是到了时间点，饿了。但如今一个个的都吃了好几块糕点，怎么还有那么多人耷拉着脑袋，一股犯困的样子？
戍卫椒房殿这样的重任落在他们头上，居然还敢偷懒？
他心中一团怒火在看见那年轻统领一副昏昏欲睡样子的时候爆发。卫牧抄起旁边胳膊粗细的军棍，三步做两步，风风火火地冲到一个低着头的士兵面前，一军棍狠狠打在他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还没到晚上呢就睡上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还敢睡觉？都给老子清醒一点！”他骂骂咧咧道。
面前的人结结实实挨了一军棍，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卫牧正疑惑，用手去推推他，那人却直直地倒了下去。
晕了。
几乎是在他倒下去的瞬间，其它的羽林卫们也都唰地倒了下去，七横八竖地晕在地上不省人事。
糟了，糕点有问题。这是卫牧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他着急想叫人，但除了他，其余人都吃了糕点，现在清醒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立马拿出自己怀中的哨子，吹响了警报。
红墙之上闪过几个人影，在刚暗下去的夜色中直冲椒房殿而来。
有人翻墙而入了。
一根暗箭从高处射过来，卫牧一躲，锋利的箭正从他耳旁飞过，让他有一瞬间的耳鸣。
红墙上的黑衣人跳下来几个，欲破门而入。他拔出刀，与他们鏖战。
“保护娘娘！来人呐，有刺客，保护娘娘！”他喊到。
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已经有羽林卫从其他地方跑来支援。但为时已晚，好几个贼人已经翻墙而入，卫牧听见里面传来声声惨叫。他欲闯进去，但面前这几个黑衣人已经让他分身乏术。他们人多势众，即使卫牧武艺高强，但也只能被困在这里，不知情况。
援军来了。
有了其他人的帮助，外面这些人很快被解决掉。卫牧在得空的那一瞬间一脚将椒房殿的门踹开，冲进里面去。
“娘娘！”
他愣在了原地。
院子中已经是一片狼藉，血流成河。椒房殿的宫女内官们一个个几乎全倒在地上，卫牧管不得他们，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带着几个人直接冲进内殿。
“皇后娘娘！”
没有人回应。
他慌了。
若是皇后娘娘今日出了什么事，他作为戍卫椒房殿的统领，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他颤抖着搜寻半天，最终在侧殿内发现了皇后的风钗。
九尾纯金凤钗，本该在沈皇后的头上好好待着，如今却躺在地上，还沾了些血迹。
卫牧腿一软，几乎要倒下去。方才他独自一人与一群黑衣人对战时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如今像断开了一般，让他脑中一片空白。
半晌，他颤颤巍巍地捡起那凤钗，旁边的人犹豫开口。
“统领？”
“搜。”卫牧面色沉重。
搜椒房殿？搜皇后娘娘的寝宫？
那几人犹豫着不敢动。
“翻啊！”卫牧怒吼。
“把这椒房殿给我翻过来，务必要将皇后娘娘找到！若是找不到，我们都得死！”
“是！”那几人吓破了胆，慌慌张张地开始到处去搜寻皇后娘娘的踪迹。
卫牧拿着那凤钗出了侧殿的门。
外面的贼人已经肃清，羽林卫们看着晕在地上的自家兄弟们，心知出了大事。又看见卫牧拿着沾了血的凤钗面色苍白地走出来，心中更是暗喊不妙。
皇后娘娘怕是不保。
他们这群人的小命，也没了。
有几人几乎都想现在站出来以死谢罪，好保家人一命。
卫牧拦住了他们，冷冷地看着地上的黑衣人们。
一个个蒙着面，嘴角渗出黑血，一看就是服毒而死。
他们是死士。敢来这宫中刺杀皇后，定是有去无回。他们一早知道自己没命回去，看见羽林卫来，也不怎么反抗，直接就自己吃了毒药。
反正他们的目标只有沈皇后一人。
院子里的所有活人，都被派去寻找沈皇后的踪迹了，但还是没找到。
一柱香的功夫后，沈砚和梁端到了。
他疾步前来，石青跟在身后，一步也不敢离开。
当沈砚和皇帝的身影出现在椒房殿门口时，沈皇后还没有找到。卫牧知道，自己是真的完蛋了。
“皇后呢？皇后在哪里？”梁端在人群中着急地找寻沈皇后的踪影，但始终没找到。
沈砚没有说话，看了一圈周围，向石青使了个眼色。石青心领神会，悄悄离开了人群。
卫牧直直跪下，双手捧着刀。
“末将失职，皇后娘娘还未找到……臣有罪！罪该万死！”
啪！
梁端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
这一巴掌卯足了力气，卫牧的嘴角渗出了血，但他丝毫没有动，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梁端怒吼，“朕要听的不是这句话，朕要你将皇后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皇后有个什么不测，朕诛你们九族！”
羽林卫的将士们更慌张了，一个个几乎真的要将椒房殿翻过来。
梁端无助地用双手捂住了脸。
他同皇后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没想到如今却是个这样的结果。
即使他在来之前告诉自己会没事的，但眼前的情形实在让他不能不伤心。
正当他几乎绝望，就要让人停止寻找时，沈皇后的声音传来。
“陛下！”
她哭花了脸，发髻也松了些，小跑着从侧殿中出来，扑在了梁端怀里。
梁端一惊，瞬间抱着皇后，两人几乎要哭成一团。
沈砚对护送沈皇后出来的石青点点头，却猛然发现石青身旁，正是那修复珊瑚有功的徐公公，徐用。
他手上拿着一把精致的小弩，也是面色惊恐，但看得出他在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石青跑到沈砚面前。
“怎么回事？”沈砚问。
石青小声回道：“我们的人奉了大人的命令要在贼人破门之时将皇后娘娘送进密道中避难，但却发现这徐用也紧跟着皇后寸步不离。本以为他是刺客那边的奸细，想要除去，但他以命发誓，说自己是保护皇后的，还拿着一把看起来像是女儿家用的小弩。我们的人觉得不对，就将他留下一起进了密道一直看着。”
“如今我将他拎出来了，大人想问什么可尽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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