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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动静的女孩子们都往门口看了过来。
姜悄悄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小姑回来啦！”
姜善静温和地看着她，“嗯，我回来了，困不困？”
四五梅年纪小，被大梅送到了杂物间去睡觉，坐不住的三梅正在小卖部里到处乱转，拿拿这个摸摸那个，只有二梅正乖巧地和姜悄悄坐在一起聊天。
看到姜善静进来，二梅也站了起来，“姜老师好。”
三梅不知从哪个货架后面窜出来，“姜姜老师！大姐说明年就要送我去学校，我不想读书，让大姐和二姐去学校，我在小卖部里卖东西好不好呀？”
和二梅相比，三梅更瘦，像根竹竿，但两人都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姜善静依次摸了摸两人的脑袋，“三梅想卖东西吗？那你要先读书识字，才会算数，不然连零钱都不会找哦。”
姜善静毕竟是大人，还是老师，此刻的二梅远不如和姜悄悄相处时的放松，拘谨地站在那里，“三梅去学校读书，我和大姐在小卖部读书就可以了。”
二梅只比三梅大了一岁，也才七岁，但却极为懂事，知道大姐没有去学校的原因主要和学费有关，因此她不想去学校读书是为了省钱，但却想让三梅去学校读书。
三梅虽然是因为坐不住才不想去学校，但她说出自己要留在小卖部卖东西的话，显然也存着和两个姐姐一样的想法，只是她还无法说清自己的情感，只选了最简单的说法。
听了姜善静的话，三梅希翼地看着她，“我已经学会算数了，一加一等于二，一加二等于三！”
二梅在旁边忍不住说道，“三梅，晚上有个阿婶买了八毛钱的糖，给了两块钱，你只找回了她五毛钱。”
三梅抓着稀疏的短发，先皱了皱脸，又理直气壮道，“因为五毛钱是最大张的零钱！”
姜善静忍俊不禁，“虽然最大张，但也不能只给了一张哦，两块钱减去八毛，就要找给阿婶一块两毛钱。”
三梅惊呆了，“原来二梅真的算对了！”
姜善静看向二梅，后者立刻红了脸，“是大姐教的。”
姜悄悄在旁边补充，“刚才我和大梅都不在，三梅称重，二梅算钱，在阿婶离开后两人还起了争执，我说二梅算对了，三梅还不服气呢。”
三梅哼哼唧唧起来，“悄悄姐姐你才比二梅高那么一点点而已，我妈妈说小孩子最喜欢说谎了，你也是小孩子……”
姜善静和侄女对视一眼后，表情转为认真，看着两个梅问道，“三梅，你妈妈真的这么说？”
“对，我妈妈说小孩子最喜欢说谎了，所以我们说的话她都不相信，可是……可是，我真的很饿了……妈妈说已经给过我饭吃了……我真的没有吃呀！”
说到后面，她有些委屈，张大眼睛看着姜善静，“只有弟弟吃了。”
二梅也低下头，“妈妈说的不对，大姐也是小孩子，但是她从来不说谎的，她说不会丢下我们的！我们就在家里等着了，后来爸爸妈妈把我们带过来藏在那里，说如果不听话就要把四梅和五梅送人，我们不是故意的……”
姜善静眼角发酸，“二梅说得对，你们大姐也是小孩子，她是不是没有骗过你们？”
三梅猛地点头，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让大姐被冤枉，“大姐没有骗过我们的！她说本来就要等房间收拾好了再去接我们的！我相信大姐的！但我们真的不是故意躲在那里的，姜姜老师，你真的不会赶我们走吧？”
二梅也怯怯地看了过来。
姜善静心中叹了口气，那对夫妻可不会真让徐大梅这么安然地呆在小卖部轻松过日子，除了时不时地过来蹭点酱油醋，有时还会背着人对几个小的进行恐吓。
二三梅显然是已经被影响了，只是不敢告诉自家大姐，姜善静的平易近人很快让两个梅放下心房，惶恐不安起来。
“不会的，你们徐堂叔把这里租下来了，你们可以一直住下去的。”
徐堂叔给予的帮助，徐大梅肯定不止一次地告诉妹妹们，在她们心中，徐堂叔的份量必为首重。
因此，姜善静直接搬出了徐堂叔，“而且，只要有徐堂叔在，你们都可以去学校读书！”
前面那句话，确实让两个梅安下了心，但后面这句话却让两人的心情低落下来。
姜善静有些不解，“三梅是不喜欢读书，但二梅呢？你不是想知道有没有外星人吗？只有读书，才能找到问题的答案。”
“那大姐呢？为什么她不能去学校读书？”
二梅最终问出了这个疑惑，帮忙的三梅也不断点头表示她也想知道。
“因为我们不能一直靠着堂叔！”
徐大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平时有些软和的声音此刻却极为坚定。
她快步走了过来，把两个妹妹紧紧抱住，“大姐比你们大好几岁呢，可以为你们遮风挡雨了！大姐不会落下读书的事，你们也要好好读书，长大了才能有出息！咱们一起走出梭子岛，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姜善静带着侄女默默离开了小卖部，留给她们姐妹独处的空间。
回屋的路上，姜善静攥紧侄女的手，轻轻道，“悄悄，你也要好好读书，离开梭子岛，去更广阔的世界。”
正如方巧妙对姜善静的种种行为有时能理解有时却又不理解一样，姜善静对方巧妙亦是如此。
姜善静能不知道自己很多时候太过于“屈服”吗？
可是，这里是梭子岛啊！
封闭的环境，落后的思想。
她想在这个小小的岛屿上守护好和大哥大嫂、侄子侄女的家，就必须“遵守”这里的规则。
她只能做到在规则之内尽可能地让家人平安、顺遂。
方巧妙那么聪明，会不知道姜善静的为难之处吗？
知道却又不知道。
方巧妙只知道她是在“遵守规则”，却不知道姜善静对“家”有多么眷恋。
也是，方家的人似乎都是“放养式”教育，她们对家的概念是“人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无法理解“故土难离”。
姜善静理解方巧妙的不理解，却也不理解方巧妙明明理解却又不理解。
姜善静让自己守好在这里，却不想侄女也被困在这里，所以她重重地又重复了一遍，“外面的天地才是最广阔的，不用留在梭子岛，所以好好读书，一定要出去！”
留在原地守护这个家的人只需要她一个就好了，不管是小枫，还是悄悄，一定、一定要去更自由的地方。
“小姑，我会好好读书的。”姜悄悄感受到了小姑滚烫的内心，反过来用小小的手反握住了这双只是妙龄却早已粗糙的手，深深道，“不止哥哥，也不止我，小姑，以后我们一起离开梭子岛，一起去外面！我想，爸爸和妈妈也是这样想的！”
姜善静怔住了。
许久许久，她长长地叹了声，终究没有拒绝侄女的话。
“好，小姑和你们一起去。”
钟晴的家访工作非常顺利，甚至都还没到打林子杰家，只在附近就能听到不少人在议论他家的事情。
回了办公室，钟晴灌了一大口水，有气无力地坐在椅子上缓缓情绪。
姜善静是在课间操结束后才回到办公室，见钟晴这样，二话不说就走了过来。
“情况问清楚了？怎么样？”
钟晴苦笑，“嗯，应该就是家里的问题。”
姜善静拉了把椅子坐下，听着钟晴将自己从村民们口中听到的，以及到林子杰家中问到的情况都讲了一遍。
“暑假的时候就有苗头了，他妈妈总是好几天不见人，开学前几天，他妈妈说去镇上给他买新书包，却没想到一去不回。家里人到处找没找到，后来有人说在码头看到她行色匆匆坐船出岛了。”
钟晴叹了口气，“因为觉得不光彩，他家里人就对外说是回娘家。但这么久没回来，林子杰奶奶又常常在家里指桑骂槐，林子杰爸爸也都在外面混着，一回家就是打骂儿子，……总之现在他们家一团乱，事情也被人私底下传得沸沸扬扬的。”
“媳妇跑了”并不是只此一例，但不管是钟晴还是姜善静，都是第一次遇到孩子出现偷窃、破坏的行为。
钟晴将家访情况汇报给了窦秉永，姜善静也把心理辅导计划一起提交，三人就此再次开了个小会，确定了辅导时间和地点，并一定要让辅导事宜从头到尾都在保密状态。
小会散场，钟晴小心翼翼地把口袋里的一个粉色手表拿了出来。
“我借口去他的房间看看，在床底下找到了这个手表，但坏得不成样子了。”
粉色手表的做工很粗糙，一看就是廉价塑料制成，透明的表盘盖上面有很多小刀的划痕，里面的指针被掰断，表带更是被切成数段，钟晴把能找到的都收拢起来。
姜善静把还算完整的表身拿起来翻来覆去看了起来。
钟晴一时间犯了难，“那女生家里情况也不好，跟着舅舅过的，舅妈有些苛待，听说是她舅舅偷偷攒了很久的钱给她买的。也不知道要怎么跟那孩子交代。”
有这份心在，这个手表的意义比它的价格更贵重。
姜善静将手表收起，“先瞒着她，我有个朋友会修手表，我找他看看，应该可以修好。”
钟晴有些吃惊，“坏成这样也能修？”
姜善静笑了笑，“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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