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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时期，她最头疼莫过于文言文，不夸张，背哭过。
当然哭也没什么用，哭完继续背，一些ptsd突然觉醒了。
“好了，我先翻译这些，你可以看看。”成喻之大概写了十来张，闲章内容大多是吉语和诗句，印面长宽都是2.5cm，刻三四五个字都合适。
那些箴言类被他挑走，不适合她。
“这石头好小，能刻五个字吗？”时嘉月在桌上摊开摆放成两排的连史纸里看到几个五字诗句。
“池花春映日”
“桂冷吹香雪”
“绿竹入幽径”
都是些经典诗句里挑出来的。
成喻之点点头：“四个字，五个字，都合适，2.5厘米在印章里已经不算小了。”
她点点头，已经有点期待看他怎么刻了：“这样啊。”
“那内容有什么说法吗，比如什么可以选，什么不可以？”她对古典文化了解太少，怕有忌讳。
“没有，随意。”大多数人都这样认为，传统文化规矩太多，但其实并不是传统文化规矩太多，而是众说纷纭的封建糟粕更能让人耳熟能详。“自己用，就随自己心意来，你自己现场作诗也不是不行。”
所有事情都分正式与不正式，正式场合情况下，也就自然没有人会随意，其他情况下就不用多提正不正式，合不合适。
“我就要这个吧？”她迟疑指着最边上“长乐未央”，说出了带疑问的决定，又随即又改口：“不，算了，我要你帮我选。”
成喻之随着她快速移走的手指处看到那四个字，是吉语，这个章创作时间是他研究生在读时期，印象深刻，有一个姑娘相熟十多年的好友结婚，两人都是汉服爱好者，婚礼一切都按照传统中式来，她找到成喻之说要刻一方印。
石料找了一块成色难见的朱砂红老挝石，印上端雕刻如意钮，喜庆极了，内容是姑娘再三挑选下确定的，她对成喻之说希望自己的好友能长乐未央。
作为闲章，寓意也很好，但是她又摇头，说让自己帮忙选。
大概是想要更适合的。
随手从桌上翻开一本诗集，没压角，快速被风吹过，最后定在一长篇辞赋上。
时嘉月在一旁看他默不作声翻书，最后又片刻愣神，侧颜在光照拂下，显得疏朗澄澈。
她以前真的不太喜欢这种类型的男生，她喜欢富有生命力的人。
但是见到他第一面时，才发现，这样让人安静下来的脸和气质也会让人难以自拔。
两人都陷在自己思绪里，房间里安静到只剩下呼吸声，坐在木椅上的人突然发问，声音听不出其意，好像寒暄那般：“你读过洛神赋吗？”
时嘉月不知道他为何这么问，如果是要探讨文学，那他真是有点没话找话了：“没有，不过好像有一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是出自这里的吧？”她不是文科生，对诗词歌赋也并没有热爱，除了课本上必背诗词，她没怎么关注课外内容。
“嗯。”
嗯完后，他也不说话，拿出草稿纸，在上面写了七个字。
时嘉月低声念出内容，好像也不难懂，字面意思吧？
这么看是富有力量的一句话，确实合她心意。
成喻之在等她回应。
点头，那就行，确定内容，那就可以开始写稿，把桌上无关紧要的东西都收走，在草稿纸上定点写稿。
他随手写出几个篆书，笔画匀称婉转。
步骤很多，时嘉月看了个大概，有很多她意想不到的操作，比如刻之前需要用砂纸把印面磨平，再比如印稿是直接用毛笔写反字上去。
很有趣，让她想起大学时期有一阵子风靡的纸雕，她也跟风玩过一阵子，就是不知道在纸上和石头上用刀的差别有多少。
现观成喻之在这块粉色小石头上精雕细琢，估计难度应该是挺大。
左手稳住印石，右手握刀，每一刀都稳准，石屑飞起，他用手指背部拂去。
旁人看着呼吸都不敢太深，七个字，要刻在这么小的印面上。
时嘉月早早的把凳子拖过来，坐在侧边，有点看累了，这个声音好助眠，好治愈，她把下巴搁在刚才那本诗集上。
一刀又一刀，速度不急不缓。
其实她一半的注意力都在那双手上，内容什么的略看。
净白双手在用力握刀下微微泛红，关节处也是透血色，皮肤下隐约可见淡淡青色纹路。
突然那双手停住动作，时嘉月疑惑，把双眸抬起。
成喻之侧过头看她，他以为她趴在诗集上睡着了，很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静，双眼耷拉。
她今天没有画眼妆，只是擦了防晒和口红，近距离看也看不出皮肤瑕疵，依旧精致。
两人对视，就一瞬。
成喻之又继续刻手上未完成的章，没人注意到他稳住印章的手更加用力。
因为时嘉月已经把注意力转移在桌上散落的另外几把篆刻刀上，她摸索过去，刀上传来凉意。
“好重。”她挑起一把，重量压手，她原本以为不太重，看起来挺轻。
篆刻刀通体都是钨钢材质，外面用麻绳缠绕一圈，防滑，好握，只露出一节刀头，成喻之为她介绍刀质：“钨钢材质。”
篆刻在她心里难度又增加了：“手不疼吗？”
“习惯了就不疼。”刚开始作为初学者肯定有些压手，但其实比起压手这种习惯几天就能克服的事，最难的是颈椎，刻章不如写字，可以视野开阔些，一直盯着一小方印不能抬头，颈椎容易出问题。
“好了。”成喻之刻完最后一刀，在看整体效果。
“好了吗？”时嘉月听闻凑过去，几缕发丝蹭在白色唐装上，又因动作回到空中。
他在印面上做了最后调试，扬起刀，敲击边缘几下。
印章边框破了几个口子，时嘉月不解：“为什么要敲破？”
但是他是认真挑选位置才敲破的。
“这叫破边，说法很多，没有明确答案，刚学篆刻我们老师说应该是古人用来防伪的标志，因为破边无法模仿。”斟酌片刻，他又在印面中间用刀划了两下，继续对时嘉月说。
“还有一个说法是增加斑驳感，让印盖出来显得更加古拙。”
“一个缺口也能让印章不死板，像画一样，画面需要留白。”
话语间，他已经把印面清理干净。
“来，你试试。”把章递给时嘉月，再拿出印泥放在桌上：“用印面轻轻拍打印泥。”
时嘉月接过印章，有点无头绪，轻轻拍打是像上粉底那样吗？她回忆上次成喻之盖印章的场景。
好，回忆失败，那天她压根没注意他盖章，心思全在别处。
成喻之见她懵懵的样子，有点发笑，不是笑她不会，而是表情很呆。
第一次取印泥很多人都像盖公章那样直接怼上去，印泥里有艾绒，手法不当会使艾绒断裂，糊在印面上。
“来。”他笑言浅浅，拿过印章给她示范。
印面轻而快速在印泥上拍打，均匀沾满朱砂色。
这不就跟拍粉底手法一样嘛，时嘉月嘴角微微上翘，这还不简单。
重新拿回印和印泥，她模仿着成喻之的动作，她终于知道为什要轻轻但又快速拍打印泥了。
这印泥材质又粘又韧，如果不快速拍打肯定粘住了。
“这样好了吗?”她把印面递到成喻之面前。
“嗯，盖在这张纸上。”他把准备好的连史纸放在笋皮印台上，再过去帮时嘉月纠正印面正反：“这面朝上，平盖上去，然后用力按一下。”
时嘉月照做，他按住连史纸，示意时嘉月把印拿起来。
一枚完美的印花铃印出来。
时嘉月抿唇笑，好有参与感啊。
“好了，这是一枚完整的印章了。”
湿巾擦干净印面残留的印泥，原本是要放回盒子里，但是时嘉月爱不释手，拿着印还跃跃欲试。
“你可以盖那里的，省的擦。”成喻之指着一盒子闲章，拿出几张宣纸。
时嘉月抓出一把章，挑出一个：“这是什么百什么金。”
她努力辨别，半猜半认。
“百忍成金。”成喻之头也没有抬，在收拾桌面，帮她认章。
印泥也有好几个颜色，有偏暗红，鲜红，还有偏橙色。
这个橙色看起来挺好看，她试了试，盖出一个完整印花。
她在众多印章里找到一朵玉兰，她举着兰花问成喻之：“印上还可以刻花吗？”
他抬头去看她手里的东西，梅兰竹菊四君子，牡丹，莲花印这里都有，她挑到一朵玉兰：“只要你会画，什么都能刻。”现在很多刻章的卖家，点子齐多，动画人物都刻上印，讨得众多顾客喜爱。
“那我学过画画，是不是刻起来简单很多？”她想画稿的心已经蠢蠢欲动。
“嗯。”成喻之把草稿纸重新从抽屉里取出来，还有碳素笔。
“有铅笔吗？我好久没画了，怕失误。”时嘉月不好意思地笑笑。
铅笔和橡皮下一秒出现在她眼前。
他这里装备好齐全啊，什么都有。
小学绘画功底还没忘，她其实是有绘画天赋的，小学拿过好几次奖，停掉画画课后老师还几次找到肖女士问，你女儿真的不来画画了吗？
由于自己的散漫还是没能坚持下去。
寥寥几笔，一张线稿雏形出来，再精细加工一下，是花。
但是成喻之没认出来是什么花。
有点像路边小花，但是叶子好似是树干上才会有的树叶形态。
“这是橙花。”经典的五叶花瓣，花芯竖起，味道很好闻，清新香甜，她用的香水前调就是这个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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