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舟看着远处的人声喧闹,频频回忆起从前。当时的他还是个娇气小儿。
天刚明,沈清舟老老实实跪在母亲门下,脑袋一动不动直到双腿发麻,长公主也没准他进去。
“母亲,孩儿给您请安。”小儿乖顺诚恳,像个等着大人喂饴糖的懵懂稚儿。
丫鬟撩起帘子,曲了曲腿,朝沈清舟恭恭敬敬行礼,”少爷,长公主脑疾犯了,现下烦躁不已,长公主让您回去,省得跪坏了膝盖,老爷知晓了不快。”
都是托辞,阿爹最喜爱阿娘了,如何会生阿娘的气,沈清舟脸色涨红,情绪激动:“我要见阿娘!。”说罢,他颤颤巍巍站起来不顾丫鬟阻挠闯进房内。
“放肆!哪家公子像你这般吵吵闹闹,夫子布置的课业没有一门是合格的,跟你爹一样废物。”长公主挥手佛开按摩的丫鬟,睁着疲惫的眼望着跟前气势汹汹的少年,手中的茶盏恨恨地摔到沈清舟脚下,白玉制成的茶盏粉碎在地,四溅的滚烫茶汤冒着白烟。
沈清舟低垂着头,露出瘦弱的薄背,看着茶盏中的水渍,眼中闪烁着浓重的委屈,他只是想再看看阿娘。
阿娘自生下她亏空了身子,抱女娃的愿望落空,受不了刺激越发魔怔,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嘴上常念着要还她女子。阿爹无法,从小便将他作女娃娃打扮,好安抚阿娘心绪,阿娘不爱亲近他,一直自欺欺人他是个女儿。
放在从前他定是不敢前来触其霉头。阿爹妥了关系让他进国子监跟着大家好好习得功课,为侯府谋个好前程。可是没想到后来变故出现,一切都不一样了。
“阿娘,孩儿会认真准备科考的。”沈清舟挑着长公主爱听的话应承,仿佛是这天底下最积极上进的听话小孩。
长公主神情莫名,冷笑着审视她,”你若有你太子表哥万分之一的优秀,本宫不至于受人嘲笑,本宫当年尚在宫中,哪个不是对本宫恭敬有加,直到你沈清舟不学无术,一无所长,败尽本宫颜面!与你同龄的哥儿,随便挑出一个都比你拔尖!我怎么生了你这个蠢笨的儿子,说两句就红眼睛,你是嫌本宫命长要气死本宫?“
沈清舟把眼泪憋回去,红了眼眶不知作何辩解,他本就不喜读书,也看不明白那些讳莫如深的文书,他只是想要阿娘香香软软的怀抱。这一点倒是和季昭想象得很,也难怪当初一见如故。
他缓慢伸出双臂轻轻触碰长公主的膝盖,圆润的指尖透着粉,想再靠近一点点。
看着莫不寡言的少年如初生牛犊般挨过来,长公主脑子青筋四起,头疼得不行,她想要的是一个撑得起来的女娃,趁着母亲当政,女子更容易得其信任。
原想贴贴阿娘的沈清舟额头被长公主修长的指尖抵住,无法再前进一分。
他瞧见阿娘脸色沉了下来,在长公主开口喊嬷嬷拿鞭子教育他时,她急急站起身来慌乱行了礼跑了出去。
“不知礼数。”长公主厌恶地啧了声,看向一旁的嬷嬷:“沈万卷呢?他们废物父子俩又在折腾什么!”
嬷嬷见状连忙捧上新的茶盏,长公主接过缓缓叹了口茶,皱起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发出舒服的□□。
嬷嬷这才握着长公主的肩膀一上一下地揉捏,又如往常般细细与封闭在佛堂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长公主讲着外边儿发生的事。
身着华服的女人渐渐合上双眼,手腕垂落。嬷嬷轻手轻脚起身关上窗扉,风卷过的地方落了一地白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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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晴被祖母罚去祠堂抄写经书静心,脸色黑的难堪。姐姐储采春则主动请缨陪同雪晴一块,言自个未尽到长姐劝和的责任。
老太太点了点头便由她们去了。
段遥没想到祖母会回来如此之快,如今身份是假的,不能再像从前在祖母膝下嬉闹,他尴尬地揪着衣角,衫衣弄出褶皱来了,不知要如何面对亲亲祖母。方才盛气凌人的气焰在亲近的长辈面前消失殆尽。
老太太心疼地搂着他,顺势安他心:“遥宝永远是祖母的遥宝,别听雪晴那呢子胡说,没人会赶我们遥宝!”
“呜呜祖母……”段遥扑到老太太怀里小声的抽泣,他一边哭一边告状:“母亲把我的金玉院给哥哥了,我搬去了是非院,还被压着去上学堂,爹娘都不要我了。”虽然书院无趣,但他遇到了个有趣的人,去去也无妨。
“不哭不哭,多大的事啊,祖母去给你要回来好不好?”老太太轻声哄人,怜爱地揩掉他的眼泪。
段遥着急抓住祖母的手,抽抽噎噎拒绝:“不要不要,我不要金玉院了。”
若是将金玉院要了回来,娘亲肯定要生气的,他会更偏向新哥哥。段遥从不做这种蠢事。
“遥宝啊,你长大了,须得学会为自个谋算。”她老了,是有心无力啊。
老人怔怔望着他乖巧无辜的面容,下定决心往段遥手心塞了一沓票子和账本,
“这是祖母的一些铺面,好孩子你拿着傍身,万不能给旁人骗了去。”
段遥不知如何做好:“祖母为何给我,祖母又要走吗?”
老太太看出了他的心思,细细说与他听:“祖母老了,舍不得乡下老宅,遥宝成亲时再来喊祖母好不好。”
次日。
天刚亮,段老爷赶来亲口吩咐段夫人好生安排段遥婚事。
再有底下的丫鬟婆子打听到老太太给段遥留了不少东西,罚她亲儿护着个假货,这不是打她脸么!
段夫人气的摔了不少杯盏。
毒妇之子竟妄想好亲事,也不看看钱权人家答不答应。
主院气氛凝重,不少下人都提心吊胆做工,生怕一不小心做了出气筒。
另一厢,段遥被丫鬟翠绿急急晃醒了,“公子,你捡回来那人高烧不退一直未醒,不会烧没了吧……”
人不能死在公子手里啊,公子处境够艰难了。
段遥醒来发现祖母一早便乘车回乡下了,怏怏不乐的,语气也不好:“还有气嚒?”
翠绿忙道:“有的。”
“你给他请大夫了?”知道季昭还有气,段遥不着急:“我去看看。”
翠绿老老实实答了:“您没吩咐需寻大夫,奴婢怕被人发现,不敢自作主张。”
“好呐,没事的。”段遥知道翠绿害怕季昭这个烫手山芋,想让她忙其他的不一天到晚担心这个愁那个,寻了个话头:“没记错今日初一,表姐的书信应该到驿站了,翠绿姐姐替我走一遭好不好呀?”
翠绿用热水浸过的湿帕敷在他红肿的眼上,听了这话,“嗯嗯,公子放心,奴婢一定将陆小姐的信给您取回来。”
是非院偏僻又小,掩藏在众多结实绿植下,不特意绕路进去,算得上一处与世隔绝的安全小院落。
段遥穿过屏风瞧见季昭唇色淡白闭着眼躺在他床上,额上沁出豆大汗珠,黑发未束起无害地铺散开来。
段遥扭了扭手臂,不情不愿地上前贴了贴他的额头,灼热的高温瞬间令他收回手。
着帕子擦净碰到汗渍的手心后,段遥翻出自己的小药瓶,肉疼地倒了倒瓶口,“咕噜“”滚出零星几颗药,想到药不多了却无人按时送来,心中顿生戾气。
他的药用来治愈季昭的烧热可谓大材小用,不一会药效起了作用,季昭缓缓睁开眼,段遥正抱着双臂面色不好地盯着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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