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间，霜晓就替白以迟重新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夜晚深沉，数人挤在一间狭小的破屋子里面拥挤了些，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第二日清晨，白以迟从疲倦中睁开了眼颊，她还躺在万俟尘的怀中，她触碰了一下自己的伤处，有些吃疼。
看着抱着自己的万俟尘，他这是……什么意思？
细小的挪动感惊醒了万俟尘，白以迟坐直了身子，笑盈盈地打量着他，看起来有些不怀好意，试探道：“昨晚……发生了什么，我不太记得了，你这是……”
万俟尘愣时松开了她，慌忙遮掩道：“没什么，脖子可还疼？”
白以迟摇了摇头，起身时发现最晚的几名壮汉早已离开了破屋，她淡淡说着：“走吧！”
万俟尘皱着眉，问道：“去哪儿？”
“乌泽山。”
说到乌泽山，正是白以迟此次下峰的目的，乌泽山前后绵延数百里，直连夜幽与无碧峰两处，而竹林茂密之处居于正中，想要伐下大批竹子并非易事。
昨晚的五名壮汉，就是从乌泽山下来的，从他们手中的斧子之类的工具就可以知道，霜晓一大早就跟随在他们后面先行离开了，以便于更好地大听清楚情况。
文水轩内。
夏韶尹正坐在亭子下修建折枝的花儿，她拿着剪子细心地往断掉的地方剪了两下，一盆花束再次恢复了生机。
花名轩还在摆弄上次那个木雕玩意儿，嘈杂的声音惹烦了夏韶尹：“你能不能别整天弄这些东西，烦人不说，也没什么大的用处，有这时间不如下去陪陪圣女这丫头，免得吃了亏！”
他愣在原地，挥舞着手中的玩意儿哼哧道：“这娃儿能吃什么亏，机灵着呢！别人不吃她的亏就算不错了，你看看这无碧峰上上下下，谁能管得住她？还吃亏，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夏韶尹一个眼神蔑视过去，花长老顿时撅着嘴巴委屈得像个孩童，两个人说得其实都没有错，只是一个更担心她，一个更信任她罢了。
花名轩缓过神，眉飞色舞朝夏韶尹继续补充道：“哎呀，你要是实在担心她，怎么下山的时候不跟着一起去呢？”
“我若是去了，这无碧峰怎么办，岂不是要将这云灵拱手送到吕志晟手中？”
花长老转了转眼珠子，心中生出一个办法来：“我倒是有个主意，阿尹是否要听听？”
他佯装正经，背手踱步，甚至还时不时地抚了抚自己的胡须。
怎料夏韶尹并不吃这一套，俾倪着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少给我卖关子！”
“我可以下峰啊，反正我也闲来无事，长老之中就属我最闲，不过……我这下山了，阿尹打算给我什么奖励呢？”他不知何时踱步到了夏韶尹身旁，并用自己的肩膀扭捏地推搡了她一下。
夏韶尹一个小碎步退至了一遍，他一个踉跄跌了一跤，险些四脚朝地，吃了一嘴的泥。
“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就算了。”夏韶尹语气毫无波澜。
去就去嘛，干嘛这么凶？
而夏韶尹似在告诉他：你不去也得去，没得选择。
乌泽山几乎被竹林覆盖住了，可即使是常年无人行走，数百年前的道路依然能行得通，只是稍微比以前变窄了不少。
地上的掉落的竹叶铺就了很厚一层，双脚踩上去如同踩在棉絮上一般，偶尔还能听到枯枝被踩折断的“咔嚓”声。
折腰的竹竿有时挡住了去路，好似纤腰之女迎他们二人入山。
万俟尘行走在最前面，他用铁戟拨开了拦路的竹竿，清理了一下路上的枯枝，白以迟紧随其后，好在穿着不是很华丽，不然还得费番功夫。
“万俟尘！”
白以迟很少这样唤他，之前在无碧峰的时候也仅仅唤过一两次，其余的时候都要考虑到两人的关系，以兄妹相称。
这次不一样，没有旁人，没有所谓的尔虞我诈，自然不用担忧什么。
万俟尘回过头，应道：“怎么了？”
她有条不紊地和他谈论了起来：“之前你不是问我抗洪之法吗？就在这里。”
他眉心紧锁，注视着前方，不解。
“你知道滚灯吗？就是五月初八祭祀祈福大典上，我舞的那个，那就是滚灯。”她一边走着，一边向万俟尘解释，“不知道也没关系，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前日我曾说要下山寻些东西，给我做些小东西玩玩儿，而那正是抗洪用的东西，别看他小巧没什么用处，可若是内置磐石，再投入水中，则为你们抗洪减轻了不少的压力。”
万俟尘：“或许你可以详细说说。”
“现如今，滚灯成为了街道上随处可见的杂耍表演，供人娱乐，偏偏无一人记得它的由来。”
相传，滚灯一开始并非现在的滚灯，那时也是因为海潮肆虐，毁了不少田庄。
因山上的竹子多，人们便想出了一个办法，用竹子制成一个竹笼，里面堆满了石块，待海潮来临之际，再投入水中，便可用来稳固坝体，抵挡洪灾。
后来洪患褪去，风调雨顺，闲暇之时，村民们就用那多余的竹条，制作成了如今被人所熟知的滚灯用来玩耍。
渐渐地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就忘记了这一用处。
白以迟说了许多关于滚灯的传说，也算是给万俟尘涨了不少的见识。
只是他有一点好奇的是，白以迟如今的性子真是与幼时大相径庭了。儿时的她是个闯祸精，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贪玩，现在的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虽偶尔带点古灵精怪，但更多的是沉稳，胸有城府。
万俟尘好奇地试探道：“不为何知道这些？”
“我以前也是不知道的，这些东西都是族长和夏长老他们教我的，只是后来收了收顽劣的性子，却也发现，这些东西原本就不是很难去学，只要足够用心……”
怎么不能用心呢？是用一整个村子和她爹爹娘亲的性命换来的，自然得用心再用心些。
“你不是想要知道抗洪的办法吗，现在告诉你了，只是无碧峰并不盛产毛竹，只得到这乌泽山上来寻，所以我才要你陪同我一起下峰到这里来的。”
“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吧？你是圣女，随便吩咐一声就有人去做了，怎么劳您亲自下峰一趟，最晚那几名男的，应该就是和这件事有关吧？”
白以迟走了许久，有些累了，下意识叹了口气：“你说得不错，这乌泽山本是一片无主之地，只是不知何时被人占领了去，想要伐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万俟尘：“被人占领？”
“是的，这一路走来，路上就有不少的脚印，乌泽山多年无主，怎么突然之间有那么多人涌来，一定是被人占领了去，就是不知道是何人所为？”
万俟尘算是了解到了，难怪白以迟这时候才肯说，原是想打听清楚情况后再做决定。
霜晓上前探路回来，手中握着的剑柄早已被捂得热乎乎的，她躬身向白以迟作揖：“圣女，都打探好了，今早他们上山，我偷溜进去查看了几眼，他们的雇主正是王善霖，像昨晚的那五人，山上至少有百来号人，可见规模之大，至于具体的，倒是未曾打探出来。”
万俟尘有意问道：“可否上前带路，我想去探个究竟。”
霜晓制止道：“里面进出困难，想要混进去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还是下山从长计议吧！”
“霜晓说的不无道理，我想他们应该隔几日是有休息之日的，总有换班的之后，届时我们趁防备松懈混进去，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白以迟说完后无人反驳，这件事也就算是都同意了，三人下了山，欲再好好商量一番。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好走不少，万俟尘仍旧走在了最前面，霜晓垫后。
下山途中有趣得紧，白以迟算是遇到了一位熟人。
那人衣着文人风气，领口竹纹绣于其上，腰间一枚月牙玉佩作饰，怎看怎与众不同。
白以迟老远就认出了他，上前唤他：“月长老！”
他悬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恭恭敬敬地打着招呼：“圣女。”
见他手中有一根与白以迟相似的笛子，万俟尘大概就明白了，她的笛子应是这位月长老所教。
万俟尘也上前打了声招呼：“长老。”
“这位是？”
白以迟解释道：“是我失散的兄长，好不容易找到了，便将他留在了无碧峰中，近日我们下山办些事情，没想到竟在此处遇见了你。”
月长老大笑：“或许是缘分吧，我离开云灵已有三载，不知这族中的事务，没想到圣女还有一位兄长，长得倒还算是俊俏。”
万俟尘嘴角上扬，不甚谦虚：“月长老说笑了，容貌这些东西又有几人会去在意，若真要谈还得是气质，就如您一般，浑身就透露着一股清隽之气，难得我阿妹会拜您为师。”
两人双目同时注视着万俟尘，都有些好奇他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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