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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轮过去，宋桓玉连败三轮，只得在后院做起俯卧撑，简覆云站在旁边替她数次数。
苏啸思绪翻飞，他坐在石凳上，双手抚摸着尺八，略过尺八上一个个凸起的竹节，他将尺八竖过来，正要往嘴里放。
宋桓玉趴地上俯卧撑还不消停，那尺八刚吹出两个音，宋桓玉就扭头费力喊道：“苏啸，你，别吹了，又没演戏说书，吹什么尺八，乱我节奏了！”
苏啸：“再吵，单手做。”
他嘴上如此，但还是把尺八放到一边，目光放在触目可及的那几个家丁身上。
演戏，说书。
未尝不可一试。
在宋桓玉搞定了一百个俯卧撑，生无可恋得爬起来蹲马步时，苏啸上前，明面上纠正宋桓玉，却用着极轻的气音说道：“听我说，别出声，弓弩，找到了。”
简覆云的神情未变，而宋桓玉惊愕得径直看向苏啸，被苏啸一尺八把脑袋怼正了。
“蹲马步莫要摇头晃脑。”
宋桓玉平日看着缺心眼脑子还直，但在大是大非上还是分得清主次的，她没吭声，拧了拧脖子端正好姿势，目视前方表情认真。
“那个刺客，可能就藏在家丁里。手抖了，稳住。”苏啸前一句轻得像蜉蝣呼吸，后一句又恢复正常。
“今晚，做戏，引出刺客。”
是夜，烛台幽幽光照下，苏啸执笔，思索一番，在忘言录上落笔。
今晚吃的是炖羊肉和烤羊肉烤饼，羊肉的味道是西北特有的，带着作料的香味和大火炙烤的豪迈。
苏啸埋头记录时，简覆云推门而入，他转身看了眼外面，轻手轻脚合上了大门。
简覆云用仅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对着苏啸耳语道。
“公子，宋小姐那边准备得差不多了。”
简覆云的气息喷在苏啸耳边，苏啸感觉胸口一麻，耳垂被吹得滚烫。他脸上还是不动如山，手底下写字的速度却慢了下来。
“嗯，不急，做戏就要做全套，我先去换衣服。”苏啸亦轻言细语，一页写完，他把笔搁在砚台上，拿起烛台，起身去了屏风后的梳妆台。
梳妆台旁的衣架上，挂着套灰黑的便服，便是过会演戏用的戏装，苏啸手绕到腰侧，解开腰带，外衣松散开来，他将皮质护腕上的绑绳和克扣解开。护腕下，没有遮掩的手腕上爬满了宛如蚰蜒的暗褐的疤痕，透过那铜镜，亦能见里衣下，苏啸胸口处若隐若现的，密密麻麻的伤疤，宛如破败掉漆的墙垣。
苏啸换上那身便服，扯了头巾，把零散的头发全部包裹其中，坐在梳妆台前。
梳妆台上放着一个小小的化妆奁，化妆奁里是苏啸比武大会那天买的脂粉。
简覆云隔着屏风询问，在得到苏啸回应后才绕了屏风上前，铜镜了倒映处他充斥好奇的目光：“用这些，便可易容了？”
苏啸扭过头，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简覆云嘘声。
虽然苏啸没感受到卧房周边有人的气息，为防隔墙有耳，还是要小心为上。
苏啸尚不清楚敌人的身份，目的和动向，也不清楚敌人对于他们一行人的动向了解多少，刺客能将弓弩藏在那么隐蔽的地方，对这宅子不是踩过多次点就是了如指掌，敌人能够在内安插人手，在外也有安排人监视宅子的可能。
不过缪鸿川说过他在附近未找到刺客踪迹，附近要么没有监视，要么监视的人配合此刻行动撤退。
不管哪种可能，起码今天刺客的影响未消，就算附近曾有人监视，也不会这么快回来。
今晚，正适合逮住那藏在阴影里的蟑螂。
苏啸尽量避免话语间泄露信息道：“暂时的改变是可以的。”
简覆云心领神会：“公子，我可以在旁边看吗，不会打扰到公子的。”
苏啸说了声：“可以”，对着镜子，打开脂粉的盒子，指尖在上面抹了一下。
然后苏啸的食指指尖就变成大红色。
晚上光线太差，苏啸总共买了三盒胭脂粉盒，盒子外表差很多，但这都过几天了，苏啸靠着烛台光线辨认颜色较淡的那盒，还是辨认错了。
关键是他还抹的尤其多，苏啸看了看，抬眸时看见简覆云期待的目光，遂转过身道：“你来。”
简覆云不明所以，他也没问原因，走到苏啸身旁。
苏啸又道：“你蹲下。”
简覆云乖乖照做。
苏啸慢慢贴近简覆云的脸，简覆云不由自主身子后倾些许。
“莫动。”
“……好。”
苏啸像前几日给简覆云抹药那般，只是这次他的手伸向了简覆云那双眼睛，指腹触碰到简覆云的眼角，简覆云纤长浓密的睫毛轻颤，连带着他的眼角一并不安分。
苏啸顺着他上挑的眼角，指腹轻柔摩擦在他眼尾处，留下殷红的痕迹。
“好了。”
苏啸将两边都涂抹一遍，才放开了简覆云。
简覆云的丹凤眼，配上那标志的剑眉，乍一看是几分英气，可那两抹闪烁于夜火阑珊下的红，与褐红的眼珠相得益彰，平添几分了妖冶。
简覆云眨巴两下眼，大概是觉得有些不适应，习惯性想要上手，被苏啸拦了下来。
“先不要动，过会儿完了洗掉就是。”
“公子，让我看看。”
他弯腰挤到铜镜跟前挤眉弄眼，一会仰头一会低头，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是挺好看的，公子的手好巧。”
说罢，他忽的转头面向苏啸，一边挑眉，嘴角轻微勾起一个弧度，说道：“公子觉得怎么样，好看吗？”
“嗯，好看。”苏啸没怎么多想，拨开简覆云的脸，叫他先上一边玩去。自己则开了另一盒胭脂。
这次颜色是对了，苏啸开始沿着脸上颧骨的位置涂抹。
一会演戏时，他要蒙上面巾，但苏啸要演戏演足，露在外面的眼睛和面部起码要伪装好。
夜半三更，打更的锣鼓声声回荡在窗外，苏啸轻身跃窗而上，手撑在窗棱上径直翻身上了房梁，在这宅子呆了这么久，他对宅中布局早已轻车熟路，游刃有余得躲过家丁和侍女的视线，不多时便找到了内室那间微开的窗户。
他像壁虎般从房梁处顺着墙壁落在窗户上，起身反手，掏出了垂帘后那把弓弩。
与白日不同的是，弓弩弩臂上搭着把箭，铁制的箭头在夜色下散发着摄命的寒光。
内室里静谧，唯一的光源自窗外灯笼烛火和月色。
苏啸踩在月烛之光上，手中握着弓弩，脚下轻巧，拐过几个屏风，站在了内室的床前。
床上，宋桓玉平躺着，闭着眼，神色平静。
苏啸举起弓弩，带着寒光的箭头对准了宋桓玉的脸。
“啊！”
女子的尖叫声响彻宅邸，匆忙的脚步和升腾焰火的火棍齐聚，站在屋檐上，背对着苍凉的月光，那箭头抵住宋桓玉的喉咙，火光照亮了苏啸带着面巾的脸，以及泫然欲泣的宋桓玉。
“救……救我。”
“刺客！有刺客！刺客抓了二小姐！”
整座府邸都被惊动，侍女乱作一团，家丁一个个挟着武器赶来，有厉声警告，有严阵以待在房下紧盯着他们二人。
“小姐！小姐！”小紫慌乱得喊着，眼神扫向一个个家丁，招呼他们快些帮忙。
“你是什么人，不要伤我们家小姐，小姐，小姐——”小紫一遍遍泣不成声喊道，哭到不能自已，腿一软就要倒下，被旁人拉起。
“呜呜，小紫，呜呜。”宋桓玉也一把鼻涕一把泪不要命得流。
苏啸冷眼围观着檐下众人。
真是主仆情深，可惜。
苏啸压低着嗓子暴吼道：“都别动！”
“不准叫官府，否则，你们家小姐的命……”
宋桓玉：“我好怕啊，救命，救命。”
宋桓玉演的着实用力不用心，估计是哭太惨了，房下众人愣是一个也没发现端倪。
众人被吼声镇住，哭喊声停止，而年龄较大，阅历丰厚的老胡从人群中走出，他看上去要比其他人镇定很多，他面容严肃得开口道：“来者何人，所为何事，若要钱财，我们双手奉上，阁下若是伤了宋家二小姐，宋家老爷不会放过你。”
苏啸不紧不慢道：“所为何事，你们不是知道吗？”
众人皆疑，老胡也思来想去想不明白。
苏啸用一句提醒了但也没提醒的谜语话道：“我要的东西，就在宋家，找不出来，你们小姐……”他将箭头往宋桓玉脸上怼，宋桓玉哭嚎得更大声了。
苏啸所言不是模棱两可，简直是模糊得连棱都看不见。
老胡横眉瞪眼，尽量保持冷静问道：“是什么？”
苏啸不言，眼光在众人间穿梭，后退一步，一掌将宋桓玉拍下房檐。
“小姐，你没事吧！”
众人蜂拥上前，接住宋桓玉。与此同时，苏啸对准房下某个人，按下弓弩，箭与那人擦身而过。
在他们震惊且不知所措的目光下，苏啸蹲下身，摘下面巾，摇了两下手里的弓弩。
他恢复成以往讲话的音色，说：“东西，找到了。”
“这个弓弩，是你的吧？”
“练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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