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白芥赶上她那堂吸引力远远不如温暖被窝的历史课的时候，已经早上九点了。
她凭借游戏多年的经验找了一个视线死角，悄摸摸的溜进了教室最后一排，老师还在上面讲课，没有注意台下这个鬼鬼祟祟的学生。
白芥轻手轻脚的放下板凳，坐到紫苏的旁边，安稳过后才放下了心里的石头，稳稳当当的把文具摆到桌上。
“真是可怕，一觉醒来就八点半了，还好有紫苏。”
对于她来说，早八没按时来不是罪过，但是大学生每错过一次课堂签到都会增加一次在老师眼前刷眼熟的次数，等到期末考试的时候老师会告诉你什么叫做秋后算账。
她虽然没有坚定的意志麻溜的逃离被窝，但是她有最好的朋友紫苏，那几十个未接电话现在还挂在她的手机上，百折不挠的响了半个小时。
“嗯哼，就知道你会睡过，我还专门找的最后一排。”
紫苏这才放下她工作的许久的手机。
她打了半个小时的电话，手机电量从百分之九十八降到了百分之七十七，期间有三次电话还是被对面挂掉的，她都能想象到白芥迷迷糊糊中灭掉这个不省心的“闹钟”的情景。
“陈姥讲到哪了呀？”白芥相当熟练的岔开话题。
陈姥是她们历史课的老师，本人严肃沉稳，这一点是经过所有被她教的学生的认可，最主要就表现在期末不会给大家划重点，考试有多少分给多少分，捞捞的水准也只仅限于五十五分到六十分。
当然，就像是大学的学习墙上几乎不问学习的事，陈姥的大名曾经荣登学习墙“最不能水课”排名之首，又因为是位稀有的原高姓赋姓者，她那张“让我看看谁没有听课”的表情包一传传二十年，学长传完传学妹，传了四年又四年，据说学校宿舍楼下的那颗粗壮银杏树都要喊这个表情包一句“姥姥”。
“在灭姓法案那篇，在讲第二个单元，净土的降生费，在六十八页。”紫苏提醒。
为了不太大动作吸引陈姥的注意，白芥还特地先把书翻开一页，再右手微动，看准页数，装作看书的样子把纸张翻到固定页数。
书上最醒目的莫过于它的彩色插图，是一个穿着精致的瘦弱男人跪在法庭上，面红耳赤，目眦尽裂，身边是想要把他拉起来的警卫们和端坐在法庭上面容威严的法官。
台上的陈姥没有注意到台下最后排的小动作，她继续她的讲课。
“当时其她的三个国家为了更好的研究凭空而来的异能力，也是为了防止一些能力者们组成家族，集权积财，官官相护，纷纷出台政.策减少权力的集中，其中也造成了不少有名的血案。不同于三国，忍冬上层大多是由三族组成，三族有三姓，各族之间利益相关又互相防备，灭姓法案的提出者已经无法考据，但是它的提出得到了大量非三姓家族的支持，而在三族内部也得到了一定的反响。”
“一些三姓族人认为姓氏的阻隔会造成高地位姓氏和低地位姓氏的友好交流，而高姓氏之间也会因为天生姓氏的不同而为了我族利益各自为战。”
这是人之常情，如果人生来只穿红色的衣服，身边也都是红色的同伴，是红色的人照顾你长大，是红色的人教会你走路，那么这些小红人们会更加团结是毋庸置疑的，那当她们看见蓝色的人呢？会好奇；如果蓝色的人和她们有利益的冲突呢？大部分人会选择跟着一直以来陪伴她们的，红色的家人。
所以，在最初各个族落并没有聚合，慢慢合并成四国之前，这些不服输的族落就像是一个个凶猛的狮群，用尖利的武器捍卫着自己的领地。之后族群成了国家，又因为姓氏分成的大大小小的家族，纵然家族之间没有什么高低之分，但是大家族所获得的高额利益是不言而喻的。
利益，它并非单单是幽暗天空下只用作装饰的闪耀宝石，它还是冷寂夜里的一处火堆，饥饿难耐下的一块面包，加入族群既是为了个人利益，是为了更好的生存；守护族群也是为了个人利益，是为了大家一起更好的生存。
而四国之中，木兰好像更加坚信这一点，她们常常把自己比作猛兽，象征着她们不容践踏的荣光与族徽。
“我们姓氏不同，但是同属于忍冬，为什么不能去掉这无用的姓氏呢？随着呼声越来越大，君主也不得不正视这条意见，哪怕君主本人也是那三姓家的家主。”
陈姥的语气越发的高亢，她就像是回到了那个看似人心分离的时代，见证了不同族落之间的相互扶持，也见识到了那三家家主缔造的辉煌时刻。
白芥知道之后的故事，就像是童孩时大人们常赞颂的那样。
——
一位伟大的君主。
“君主深知忍冬不同于其她三国，她们的血腥政策不能照搬用于忍冬，最终她同意了灭姓法案。”
“法案规定，即日起出生的孩子不能拥有姓氏，而已经被赋姓的人可以自主决定姓氏的去留。”
“法案上明确提出在此之前得到姓氏的方式是‘赋姓’，它是孩子没有选择权利的时候，她的监管者赋予的，而非天生。被赋予的姓氏有碍于家与家之间的沟通，这也是忍冬史上族落向家庭转变的重要前提。”
陈姥停了停，她激动的情绪也得到了一定的缓和。
她已经六十岁了，多亏了年轻时造就的好身体，让她就这样在讲台上中气十足的讲三节课也不累，但是这段历史是这群二十岁刚出头的年轻人最触手可及的颠覆性的历史，无论讲多少遍她都觉得心潮澎湃。
家族，家庭。
她在心里默默重复了这两个词。
她是这段历史的见证者，她的小辈在方案颁布之后，就像是摘下了长期以来强制带上的脚铐，不仅去了姓，有些还给自己取了个更好听的名字。这样很好，毕竟在给她们取名字之前还没问过她们的意愿。唯一一点美中不足的是她们这些老人在喊她们之前要好好的核实半天。这些后辈不少都离开了她们原先的大宅子，更加喜欢呆在自己精心装饰的小窝里，或者和几个人搭伙过日子。
……不同家族的人从水滴又再次聚合成了汪洋。
“但是很奇怪不是吗？”紫苏压低了声音和白芥说起来悄悄话。
“如果大家真的可以自由选择姓氏的去留，那为什么是‘灭’姓法案呢？太明显了，高姓氏族人无论愿意与否迫于这心照不宣的‘灭’都要做出选择。那君主又是怎么确定三族包括她自己族人不会提出异议呢？是早有准备吗？是三族无法反抗的武力？还是无法拒绝的利益？我倒是认为，君主对这个提议早有看法，在得到大多数人支持后直接一刀切，以绝后患，改革成功则已，但是失败，可能现在做到君主这把椅子上的就要换人了，毕竟我听说那一届的候选者们对于君主这个位置可是跃跃欲试啊。”
紫苏是抚养院长大的，丰富的经验导致画大饼和高谈阔论她通常一眼就能分辨，也自认为是一个再现实不过的人。她想，如果当时她是一个高姓氏族人，抛弃姓氏意味着融入新的家庭，保留姓氏意味着对君主的不认可，这种显而易见的选项，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你认为高姓氏是不可能留下来的？可是你面前就有个例子啊，你认为为什么陈姥还保留着她的姓氏呢？我记得‘陈’也是当年的三姓之一吧，而且不是君主那派的。”
白芥也听明白了紫苏话里的含义，但是她的确想不通这一点，或者说往届的学长们也没想通，那被举报的上千楼的论坛就像是战利品一样大大咧咧的警告着这些年轻人好奇心不要这么重。
“不清楚。”
紫苏转动着她的笔思考，以她这个年纪，身边已经没有被强制赋姓者，零零散散的赋姓者还是原低姓氏族人觉得自己的姓氏好听决议保留下来的。
高姓氏者在陈姥之前她还真没有见过。
而这也是她这么专心听这节课的原因：秘密总是抓挠着有心者们的门扉。
“但是陈老看起来对这个法案很赞同，也许她只是念旧呢？”】
书房里。
银巧一边笑着欢迎这只叫来福的金毛暂时入住到她家，一边不动声色的在对话框里打字。
{学长，狗会说话该怎么办？急。}
对方很迅速，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钥匙。
{真的？那可是个大发现啊，如果消息准确我立马转到动物专业，这个灵魂研究论文我是一个字都编不出来了。}
{……}
银巧敷衍的打出一串点点点，随后按出对话界面，单方面结束了通讯。
银巧：学长，我知道灵魂转生专业很坑，但是也不必这么真实，导师可是要求你来带我，你走了我该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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