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濂溪带着姜小函回到小院时，已是傍晚，带着寒意的秋风吹起一地黄叶，依旧没能把姜小函从酒醉中唤醒。
濂溪扶着她躺在床上，叫来清溪帮忙照顾，转身走向隔壁房间：“国主，安庆王喝醉了，现下已安顿好。”
“她还会喝醉？”姜小寇从矮榻上坐起，追问，“很不顺利？”
“很顺利。安庆王已打听到了消息，还与那小倌说好在户籍更改那日碰面，只是……”
濂溪顿了顿，低声道：“我们离开时遇到了翎公子，安庆王眨眼就没了踪迹，等臣冲开人群找到她时，她已在翎公子房间醉得厉害，连面纱都给扯了下来。”
嚯，原主这个妹妹果然胆大。
姜小寇好奇又问：“那翎公子作何反应？”
“翎公子对此似乎并不在意，看向安庆王的眼神有点奇怪，臣也说不上来。”
姜小寇听到这儿，八卦之魂熊熊燃起，拉着濂溪的手兴奋道：“翎公子长相如何？可是有倾城之姿？”
“确实是个美人，当得起陪都第一的名号，但和国夫相比还是稍显逊色。”
濂溪红着脸答完，赶忙将今日的发现告诉了她，而后躬身请示：“国主，接下来臣该做什么？”
“待安庆王醒了你就把她带回去，一切恢复如常就好。”
姜小寇拍拍她的肩：“清溪今日定是累坏了，你们两姐弟也许久未见，今晚就在这院子里好好聚聚。”
“多谢国主。”
目送濂溪离开，姜小寇招手让颜慎去把太师请来房间一叙。
半个时辰后，太师来到房间，不等她开口便主动上前揽过罪责：“拜见国主，路上老臣已问过慎儿，户籍之事确实令人震惊，没想到手下人竟连老臣也蒙骗了。”
“此事是老臣的疏忽。国主放心，老臣这就回去严查户籍之事，三日之内必给国主满意的答复。”
姜小寇见她这般着急，到嘴的话也拐了个弯：“不愧是母子，感情深厚啊。”
“国主息怒。”她慌忙跪地，俯首解释起来，“慎儿来时并未与老臣透露半点消息，是老臣执意多次询问，这才得知是阁中小倌的户籍有疑。”
“因国主从未在别宫以外的地方急诏老臣，老臣一时情急忘了规矩，请国主责罚。”
“太师这话可就言重了，您为我镜月国尽职尽责，我若是罚你只怕母亲夜半都要托梦斥责我呢。”
姜小寇赶忙上前扶起她，担忧道：“太师忧国忧民是好事，可也不能因此伤了与家人的感情，更何况他还是您唯一的孩子，虽比不上女子能建功立业，至少还能给您养老送终，不是吗？”
“国主所言甚是，今日是老臣思虑不周。不过，慎儿既在您跟前效力，本就该事事以国为先，再谈其他。”
“太师大义。有您这样的忠臣言传身教，相信颜慎也一定是个好护卫。”
她唤来守在门外的颜慎，含笑吩咐：“你们母子许久未聚，今日便随太师回家去好好聊上一晚，明早再回来。”
“多谢国主。”两人齐声回应，缓步退出了房间。
房门开合，姜小寇坐回书桌前，望着窗外纷飞的落叶感慨万千。
查了这么久，今日总算是有所收获，希望颜慎回去能打听出什么别的来，最好能借户籍之事将那些叛徒连根拔起。
“国主，该用晚膳了。”
卫明言提着两大只食盒，来到饭桌前主动布菜：“今日多谢国主相助。明言特意做了上次您喜欢的梨汤，还有几样温和滋补的膳食，国主尝尝看？”
屋内没人回应。
他端着梨汤站在桌边，探头小声又问：“国主？”
书桌那头的人望着窗外，还是没有回应。
国主这是怎么了？他端着瓷碗小步上前，试探着送上一勺梨汤：“国主，秋夜寒凉，喝口热的暖暖身子吧。”
窗边的人缓缓回头，含住汤匙喝下：“多谢明言，饭食就放桌上吧，我等会儿再吃。”
“国主可是累着了？”
卫明言见她喝下梨汤，像是得了鼓励般挽上她的胳膊，温声道：“国主，明言不太懂国事，只知道身为国夫就该服侍好您，不能让凤体有恙。”
“国主，您还是跟明言去饭桌前吃点东西吧，若是您嫌麻烦，明言也可以继续喂您。”
胳膊上的力道加重，逼得姜小寇不得不从户籍之事中抽离：“那倒不必，眼下这屋子没有别人，请你根据协议规定保持社交距离。”
她起身来到饭桌旁，指着对面道：“老规矩，你也一起吃。”
“是。”卫明言跟在她身后落座，见她一个劲儿地闷头吃饭，赶忙劝道，“国主您慢些，当心呛着。”
姜小寇摆摆手：“不会，你赶紧吃，别管我。”
卫明言闷声应了句是，捧着碗筷坐在对面静静望着她好半晌，越发不甘心。
管什么协议、外人，他是国夫，合该与国主坐在一起！
“国主，明言穿的这新衣如何？”他展臂伸向桌对面，露出白皙的小臂轻声问。
“嗯，挺好。”姜小寇简单答完，闷头继续扒饭。
见她这般敷衍，卫明言咬牙扯开衣领，露出衣衫下淡化的伤疤，提着木凳来到她身旁坐定，柔声道：“多谢国主所赠玉肌膏，明言的旧伤已然好了大半，您看。”
手肘处多出几分热度，余光不自觉瞟过去，姜小寇夹菜的手微顿，这何止是好了大半，分明就是换了张皮！
不仅皮肤比之前更加白皙细腻，连锁骨也消失了半截，看起来要比之前健康结实太多。
就是不知道摸上去会是什么感觉。
“国主，您看仔细些。”
卫明言主动拉起她的手，抚上衣衫下的伤疤，狭长的眸子里秋波盈盈：“明言生怕哪日又污了国主的眼，自得了那玉肌膏每日都不敢懈怠，今日总算有了成效。”
“国主，明言如今的样子，您喜欢吗？”
姜小寇顺着指尖细细看去，蜿蜒崎岖的伤疤纹路还在，但上面的黑褐色已然被新长出的皮肤覆盖，透出淡淡的血色，明显被人用外力去除过。
这样深的伤疤，要全都去除绝非易事，他竟将所有伤疤都这样处理了一次……
姜小寇抬头对上那双载满柔情的长眸，心底有些什么呼之欲出。
“国主喜欢吗？”
半娇半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激得她下意识后仰躲避：“那个，淡了就好，快做回去好好吃饭，凉了对身子不好。”
匆忙甩下这句话，姜小寇搬动圆凳刻意与他隔开距离，暗自劝诫自己正事要紧，如今可不是沉迷美色的时候，幕后之人随时都可能再次出手，绝不能分心大意，更不能违反自己制定的协议，成了那言而无信之人。
见身旁的人没有动作，她从匆忙扒完瓷碗里的白饭，起身走向里间：“我累了，你吃完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卫明言呆坐在桌边，定定看着她钻进床帐后和衣而卧，没了声响。
怎会如此？
那日早上，国主还主动摸过这些伤疤，今日他抛却脸面敞开衣领凑上前，国主却对他避如蛇蝎。
他明明把伤疤都去除了，国主为何还是不肯与他多亲近几分？
卫明言失望回身看着满桌没怎么动过的药膳，视线被手边的空碗牢牢抓住，国主只吃完了米饭，难道是因为这菜药味太重？
他急忙夹起桌上的饭菜全都尝了一遍，抿唇不解，药材用量正好，菜也没有什么怪味儿，国主应该会喜欢的啊……
抑或是因为气候变换，国主身体有恙不想动弹？他连忙起身奔向里间，双脚却在屏风隔断前生生定住。
短暂的停顿后，他转身收起饭菜，拎着食盒出了房间。
姜小寇听到关门声，立刻坐起叫来白尘：“你去街上买些入味的小食回来，我没吃饱。”
“是，国主。”白尘拱手应下，眨眼便消失在了窗外。
—————
是夜，明月高悬，吃饱喝足的姜小寇拍拍肚皮，终于满意睡下。
屋内烛火熄灭，驻守门外多时的卫明言拦住刚出来的清溪：“国主可是睡熟了？”
清溪拉着他躲进角落，捂嘴笑问：“卫公子这么晚了还守在国主门外，可是计划成了？”
“若是成了，你怎会此刻才见到我？”
“不可能啊，国主最宝贝的就是你，白日怎会无动于衷？”
卫明言不悦道：“还不是你找的人漏了馅，国主看出她不是习武之人，让人拉下去打完板子就赶出陪都，别的什么都没说。”
“还好，还好，这说明国主心里还是有你的。”
清溪长舒了一口气，拉着他解释起来：“你仔细想想，国主若是真不喜欢你，怎么会打了板子就赶人？”
“好像是有几分道理。”卫明言点点头，很快又摇头反驳，“不对，国主今日连我送去的晚饭都没吃几口，定是生气了。”
“可我方才看国主心情愉悦，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清溪摸摸下巴，盯着他追问：“卫公子，你是原原本本按照我教的法子服侍国主的吗？”
卫明言咬唇不语，片刻后答道：“当然。国主没吃两口就说自己疲累要休息，我推测国主可能是病了，就想着趁国主睡熟后给她再把把脉，这才来寻你。”
“原来如此。”清溪一副看戏的表情，当即把人带进了房间，“去吧，我在门口给你守着，要是病得严重你正好留在屋里照顾国主。”
“清溪公子莫要捉弄我了，明言是真心担忧国主凤体。”
他压低声音严肃回完，缓步走向床铺搭脉诊断，越诊心里越慌。
国主这脉象平稳有力并非疲累之象，所以今晚国主说的那些话都是推辞，就是为了把他推开……
怎会如此？
卫明言踉跄起身，不顾清溪的询问奔回自己房间，呆坐在黑暗中许久，直到夜半更声响起才勉强接受这个事实。
国主好像，真的不喜欢他了。
可他是国主明媒正娶、不顾一切娶来的国夫，如今怎能说厌就厌？
卫明言双手握拳，望着地上映出的斑驳月影暗暗发誓，这次他定要用自己的法子，让国主重新喜欢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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