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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昭昭神情恍惚地回到了住处。
宁锦枭也在那里，他在身上缠满了绷带，手里拿着颗丹药正准备吃。
他本来没在意顾昭昭，但她回来后一直没说话。
宁锦枭转过身，却见顾昭昭呆呆地站在那里，泪水止不住地流出来，像是丢了三魂七魄一样。
他还没见过自己的脸哭成这个样子，一时间接受不能，骂了句脏话，很不耐烦地问：“顾昭昭，你在哭什么啊？”
顾昭昭也不知道，她就是莫名很难过，有种空茫茫的伤心感。
“要是，我们一直换不回来怎么办啊？”
宁锦枭：“那你不该很开心吗，哭丧什么啊。”
顾昭昭擦了擦眼泪：“我不开心。”
她伸手握住宁锦枭，“你一定会成为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宁锦枭刚想说句“不用你说也是肯定的”，只见到顾昭昭的眼里含满了泪水，神情凄然。
她一边哭一边说：“为什么啊，我感觉天才毁在了我的手里……”她负担不了这样的人生啊，这样本该闪闪发光的人生。
宁锦枭：“别哭了。”
他想不通为什么顾昭昭能哭成这样。
他做什么了吗？
也就是生死间悟得了以前没学会的一招刀法。
他偏过头，不想再看自己的脸皱成一团的样子。
想着想着，宁锦枭的心里突然涌上一个看似不可思议，但是仔细想想好像很有道理的想法——
顾昭昭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靠！宁锦枭暗骂一声。
但确实很有道理啊。
顾昭昭天天对着他的身体，照镜子照着他的脸，再加上他今天刀法用的确实挺厉害的——
这个念头一浮上心间，就挥之不去了，宁锦枭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
顾昭昭红着眼睛，道：“我明天会赢的。”
她的神情是如此平静。
新月高挂，她的眼神在月光下如此清亮。
恍惚间，宁锦枭甚至觉得她真能做到一样。
但是，不可能的。
舒挽棠习剑已有十余载，师从剑尊扶峨长老，学的是蓬莱最高绝的剑法——云间影，使的剑是不出世名匠所铸。
绝无可能。
*
次日。
顾昭昭起得很早，面容平静，或者说，自从昨天打定主意要赢后，她就一直很平静。
同舒挽棠的比试约在问水坪。
穿过层层簇拥的桃林，登上约莫五十阶台阶，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大片青石铺就的空地。
舒挽棠已经站在那里了。
她面容清丽，着了一身藕白色的罗裙，两只手里都拿着剑。
剑身薄而锋锐，剑柄上镌刻着繁复的纹路——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舒挽棠笑了笑：“我最近对云间影又有领悟，还请宁师弟多指教了。”
这还是顾昭昭第一次以这种角度直视舒挽棠。
她还记得很久以前遥遥望的那一眼，那时她以为这是她此生都不能平视的人物。
顾昭昭摩挲着刀，似乎这样才能找到直面天上云的力量。
“指教谈不上，只是这次我们换个地方打吧，”她说，“老是在这样的平地打也太没意思了。”
在这样开阔的、毫无遮掩的地方，她对上舒挽棠没有半分胜算。
只有在能遮蔽的地方才行。
——“不如在桃林里打吧，师姐。”
舒挽棠怔了怔神，又笑着：“好。”
桃树层叠无数，像是粉粉红红的囚笼，呼吸间只有了花的香气。
舒挽棠先出的剑。
——蓬莱云间影。
她身姿轻盈，身法飘忽不定，剑招也使得轻灵。
而且太快了。
一剑接一剑，风还未至，剑影先动。
桃花瓣被剑芒打得簌簌地往下落。
顾昭昭很勉强地招架着，节节败退，四处游走。
基础的刀法虽然攻击不够突出，但于防御上却是绵延不绝，仗着宁锦枭的修为更高一些，她只是落于了下风，还没有败相。
“咦？”舒挽棠出了一剑，直直地将“宁锦枭”的左臂给伤了。按照常理，宁师弟是不会被伤到的啊。
她倒是温温和和地说：“师弟今日是想练习基础刀法吗？这么瞧不起我，连你的烈阳斩都逼不出，我这几个月白学了。”
顾昭昭一次比一次退得更后，她本来于心法上运转也不算熟，竟有了力竭之意。
不过这也够了。
她的左手盖住自己的左眼，然后手缓缓地抚过。
舒挽棠打得有些放松了，乍一直视顾昭昭的眼睛，竟觉得神思一恍惚，手下动作停了停。
顾昭昭趁着这个间隙稍微扳回了局势。
舒挽棠很快想明了关窍，笑道：“师弟，你好好的刀法不修，练一些不入流的瞳术吗？”
“不是的，师姐。”顾昭昭说。
舒挽棠一顿，却见四面八方都是密不透风的刀影，仿佛天上地下只有她一个人，被困在这桃花的囚笼里。
这是个阵法，不知何时被布下的。
她运用起云间影，对付这些刀光倒是不难，只是——
顾昭昭又用了瞳术。
舒挽棠的动作停了，她从那眼睛里仿佛看到了什么，身影晃了晃，连漫天的刀影也不管。
顾昭昭在这时候用了基础刀法的第一式，这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招劈砍。
她在合欢的那么多个日夜，苦苦学习却不得精通的阵法，这个时候终于帮了她一点小小的忙。
她脚踏在一棵枯枝上，足尖一点，从上而下地向舒挽棠使去。
只是，舒挽棠没有动，她像是被魇住了。
这一式下去，顾昭昭就赢了。
只是，她有些犹豫，这一刀会直直地砍在舒挽棠的脸上啊。
她一咬牙，刀锋偏了偏，从舒挽棠的左肩划了下去。
而这同时，舒挽棠的剑尖抵住了她的咽喉。
舒挽棠笑了笑：“师弟，你心软了。”
顾昭昭有些颓然，之前的平静此时都化为了一种委屈感，都这样也输了吗……
她感到左眼传来一阵刺痛。
这是她在合欢学到的最有用的法术了吧。
虽然门派很不靠谱，教的都是些迷幻瞳术和幻象类的阵法，想让她们更好地迷惑敌人。
刚刚她试着用了瞳术和阵法，宁锦枭的修为比她高很多，用出的效果也好很多。
但还是输了。
她天资不高，但是每天也有好好学啊。
从清晨到日暮，在合欢的每一天，她都没有虚度。
就像是以前做数学压轴题，她也有努力地想过，呆坐一个通宵想不出来，只是因为她太笨。
顾昭昭想，和天才的差距也太大了。
舒挽棠收了剑，道：“我输了。”
顾昭昭一愣。
但舒挽棠笑得很狡黠，道：“如果不是师弟手下留情，我的脸已经被削啦，虽然丹药可以治好，但也要丑好久。”
她道了声谢：“多谢师弟，不过——”
舒挽棠的眼睛闪了闪，道：“你以前从来不会叫我师姐的吧。”
顾昭昭心下一紧，想着不会是认出来她不是宁锦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