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离到家后才打开了沈斯翼送的纸袋，里面装着四五盒精致的粤式点心。
她犹豫了片刻，从表情库中开始挑选带有“谢谢”含义的表情包，最后跳过所有可爱和卖萌的，选了个最“特别”的老年表情包。丝毫不顾沈斯翼看到绿字红边还会旋转的“谢谢”是什么感受。
发出消息后，蒋离假装不在意地把手机锁屏。
三秒之后，
沈斯翼回了个tom和jerry握手的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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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周末其实比蒋离预想得要轻松，因为周五加班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所以周六周日只需要用手机登陆普通用户账号，从app的前端检查一下评论前排是否有不妥，如果涉及引战、漫骂，再从到后台予以删除或降重即可。
韩芷棣见蒋离躺靠在沙发上，边追综艺边刷手机，还挺新奇：“今天不用加班？”
蒋离不满道：“你是黄世仁吗？就盼着我加班。我现在刷手机也算是加班好不好。”
韩芷棣趿拉拖鞋，坐到了蒋离身边，忽然心血来潮：“要不今天我带你去见见dj哥？”
“不去...”蒋离拒绝的话刚开了个头，忽然意识到了些什么，“你这是要让关系更进一步了？”
韩芷棣点点头，用甜又糯的声音说：“考察期已经够久了，现在只差你这一关。我在京城就只有你一个朋友，拜托啦！”她上半年才搬来京城，所以进京后的第一个合租室友其实就是蒋离。
蒋离立刻坐直身体，拍了拍胸膛：“包在我身上。”尽管下一秒语气就弱了下来，“虽然我看男人也不太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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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芷棣本来就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在有关男人的事情上，行动力更是翻倍。下午刚说吃饭的事情，晚饭就已经安排上了，定在一家还挺热门的杭帮菜馆。
出发前，蒋离忽然想起了可能要排队的事，于是提醒了韩芷棣一句。
韩芷棣：“你知道我最喜欢dj哥哪一点吗？”
蒋离：“哪一点？”
韩芷棣：“办事靠谱。”
蒋离忽然想起了那个骑着电驴载韩芷棣，最后罚款又出丑，吃了袋小笼包的实习生，忍不住笑了起来。
韩芷棣一秒get到笑点，故作正经：“不许笑了，我知道你想到谁了！”
dj哥的“靠谱”比蒋离想得更胜一筹，他居然已经帮忙叫好了去餐厅的车，现在就在楼下等着。
而就在推开包厢门前，韩芷棣忽然停住脚步，转头介绍：“哦，忘了说，他叫李一凡。”
至此，dj哥终于拥有了姓名。蒋离也再次正式地意识到，韩芷棣是认真的。
包厢装修偏中式复古风，内设一张四人长桌。
李一凡坐在面向包厢门、靠里的位置，见人进来，先是亲昵地喊了声“阿韩”，然后落落大方地站起来向蒋离打了个招呼，京腔还挺重，“你好，我是李一凡。你是蒋离吧？总是听阿韩提起你，谢谢你对她的照顾。”
“嗨，你是阿韩的朋友对吧？我也听她提起过你。”蒋离笑着打了个招呼，面上虽不显，其实暗叹李一凡不简单。年纪看着不大，但三言两语就反客为主，暗示了自己的主权，分明他就还没和韩芷棣谈恋爱。
可除了开局这个小咯噔外，李一凡一切都表现得很好。事事以韩芷棣为先的同时，还不忘关照蒋离，甚至能时刻注意到蒋离的茶杯见底，把她不方便夹到的菜换到面前，谈吐之间也没有其他破绽。
蒋离对于这种十全十美的过分“周到”仍有疑虑，毕竟这个特质对于年轻男生而言，实在太罕见了，又怀疑是自己没事找事。
韩芷棣和李一凡坐在一侧，蒋离坐在他俩对面。
蒋离本来还抱着认真的态度，仔细观察李一凡的举动，饭局到了尾声，终于忍不了他们俩之间时不时来个对视、相视一笑的那种情意绵绵的小互动，借口出去上厕所，实在是想透口气，把留给空间给两人。
这一刻为止，蒋离的心情都还算得上不错。直到从厕所出来，洗完手后，忽然被一只明显是男性的手碰到了腰，脖颈间还能感受到有酒气的呼吸。
蒋离下意识反手一个巴掌扇了上去，本以为是醉汉流氓，扭头定睛一看，居然是张弛。
张弛长得挺书生气，个子一米七八左右，脸喝得通红，浑身酒气，眼睛看似是浑浊的。
但蒋离知道，这未必就意味着他喝醉了。好歹认识半年多，张弛的习性她还是知道一点，半杯啤酒就上脸，但其实酒量很不错。
因此蒋离说话没客气：“这才多久不见，改行当流氓了？”
张弛捂着被打的那边脸，含含糊糊不知说了句什么，又喊了句“疼”。
蒋离看着张弛这幅窝囊样子，火气就蹭蹭往上冒：“别装蒜。”
张弛见状，开始不动声色地往外退。结果被来人挡住了去路——是韩芷棣和李一凡。
韩芷棣一边指挥着李一凡拦住张弛，一边询问蒋离：“怎么了？”
张弛被个子近一米九、还有健身痕迹的李一凡扭住了胳膊，毫无招架之力。蒋离看了眼呲牙咧嘴的张弛，厌恶地移开了眼睛：“他就是张弛。”
韩芷棣闻言，上下打量张弛一会儿，得出评价：“你眼光确实不太准。”
蒋离苦笑一声：“我知道。”
蒋离和张弛有一搭没一搭地暧昧了半年多，期间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这个太监指的就是韩芷棣。她隔三差五就要问一句“还没成吗”，因为在韩芷棣的观念里，现代人的爱情如果暧昧了一个月还不成，估计就永远成不了了。
而韩芷棣针对这个观念给出的解释是，恋爱产生于冲动和朦胧，认识越久只会越清醒。
其实道理谁都懂，行动又是另外一回事。也许是北漂的生活太寂寞了，也许只是想赋予他人陪伴自己的义务，所以蒋离才一直和张弛耗着，甚至最后起心动念买了个绿幽灵吊坠，想着由自己先来捅破这层窗户纸也不是不行。
可不知道为什么，吊坠到货十来天，蒋离却一直没下定决心送它出去。
韩芷棣在一旁反而看得更明白些，她劝蒋离不想送就算了，这证明蒋离也许并不是真的想和张弛谈恋爱。最郑重的一次是在蒋离鼓足勇气揣着吊坠出门前，她直接点破了蒋离，“你知道吗？渴望陪伴并不等于喜欢。”
蒋离躲避着韩芷棣的眼神，嘴里却还在逞强：“我知道。”
反而是这一番对话，让蒋离打算一鼓作气和张弛挑明关系，于是没提前打招呼，千里迢迢跨越大半个城市去张弛公寓楼下，想给他个惊喜。
不成想，收到惊喜的人成了蒋离自己。她亲眼目睹了张弛和一个年轻女生在楼下拥抱，女生还穿着家居服，大概昨晚就住在张弛家。
蒋离并不是一只“纯种鸵鸟”，虽然时常逃避问题，但当真正决定要解决问题的时候，就不会再退缩。所以她走到了这一对拥抱的有情人面前，并打了个招呼：“hi，张弛，好巧啊。”
谁知张弛居然顺着杆子爬，回答说：“诶！好巧啊，你搬来这边住了？”张弛明知蒋离的工区搬去了cbd，更可以猜到蒋离一定是来找他的。可在他不假思索撒谎的那一瞬间，选择就已经做完。
“她是谁啊？”穿着家居服的年轻女生用手圈着张弛的手臂，宣告着自己的身份。
张弛：“一个不太熟的老同学。”
年轻女生闻言，冲蒋离笑了笑：“你是蒋离吧？我在弛哥手机里见过你的名字，我是他们部门新来的实习生，还是...”
见女生把话头扯向了公司，张弛终于张口制止：“别说了。”
“哦。”女生不情不愿地撒着娇。
蒋离至今都在怀疑这个荒唐的盛夏午后，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大马路上撞了邪。于是扭头就删了张弛的所有联系方式，两人之后没有再讲过一句话。
可是现在，蒋离好不容易试图翻篇了的男人忽然又跳出来恶心了她一把。张弛红着脸，嗫嚅地辩解：“蒋离，不是你想得那样。快叫你朋友放开我。”
蒋离忽然觉得这一切索然无味，她干脆利落地说：“道个歉吧。”
一个尿急的中年男人匆匆走进洗手间，八卦地打量着这群对峙的男女，显然是希望听到什么桃色消息。
李一凡侧身，挡住男人的视线：“抓小偷呢，别看了。”
中年男人闻言便没了兴趣，径直走入了厕所。蒋离不着痕迹地看了李一凡一眼，原本心中对他的疑虑基本消失了。
如果说张弛本来醉意有五分，想趁醉发疯的话，大庭广众下被这样压着，也清醒得差不多了。“对不起可以了吧。”他这样说道，显然，面子上觉得挂不住了。
韩芷棣不满：“对不起就对不起，什么叫对不起可以了吧？”
蒋离：“从前的事情我都当没发生过，我是在让你为刚刚的冒犯道歉。”
李一凡扭住张弛的胳膊又用力了些，张弛终于肯服软了：“对不起。”声音依旧不大，但态度听起来还算端正。
见蒋离点头，李一凡松开了张弛，张弛没敢有别的反应，灰溜溜地走了。
蒋离感激道：“真是太谢谢你们。”
韩芷棣一把搂住蒋离：“你主要得感谢李一凡，还是他心细，担心是不是这边格局太复杂，你迷路了，所以叫我出来找一找。”
发生了这种事情，几人自然没有心情继续吃饭，李一凡买了单，叫了台网约车送两人回去。
汽车里放着深夜电台，主持人喋喋不休地讲着并不好笑的笑话。蒋离坐在后座，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发愣。
韩芷棣安慰道：“别伤心了……”
“我完全不伤心，纯恶心。”蒋离有些纳闷，“还有一点自我怀疑，你说我看男人的眼光为什么总是差？”
韩芷棣为了安慰蒋离，张口就来：“没事儿，我看男人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啊。”她正说着，眼睛不期然地通过过后视镜，和坐在副驾驶的李一凡对视上。
韩芷棣不好意思地冲李一凡笑了下，用气声说：“不是在说你啦。”
蒋离悟了，她不应该在车里，而是在车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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