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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兴元年农历七月初七,青天白日,京都梁城。
吕媄娘跟着爹爹到瓦子里写字卖画,还是头一回。
内城门保康门外瓦子里,一眼望去,人山人海。各色小贩,于不同勾栏间,你来我往,穿梭不息。
吕媄娘爹爹的字画摊前,鲜有人来顾。
她帮爹爹整理好字画,刚要坐下来休息片刻。一抬眼,见两个彪形大汉朝字画摊走来。
她一看他们就不像好人。吕媄娘立即跑进屏风后面,去找正在伏案写字的爹爹。
她爹将头伸出屏风外那么一探望,吓得马上又缩回头来。
她爹道,“媄娘啊,外头正朝咱们这儿来的俩人,他们是来收保护费的。爹爹先到别处躲一躲,你就在摊前守着。那俩个人要是找你爹,你就一问三不知。听懂没?”
吕媄娘道,“懂了,爹!”
吕埠仁嘱咐好女儿之后,他撒腿就跑,一会儿就没影儿了。
那两个收保护费的糙汉子,到得吕埠仁的字画摊前,见只有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守在这儿,他们其中一人就开了口,问吕媄娘道,“小丫头,这字画摊主哪儿去了?”
吕媄娘先抬眼看看他们,又垂下眼皮,摇摇头,道,“不知道!”
另一个汉子又问吕媄娘,“那你认不认识这字画摊的摊主?”
吕媄娘把头一低,不说话了。
那问话的汉子就急了,吼道,“喂!小丫头!爷同你说话,没听见呐?你耳朵也不聋啊!”
这汉子厉声一吼,吕媄娘“哇”地一声,就大声哭起来。瞬间,引得不少人来围观。
那俩汉子就听人群中有人义愤填膺地骂他们不要脸,欺负一个小女孩子家。
他们便灰溜溜地离了吕埠仁的字画摊,到别的勾栏里去了。
吕媄娘见那俩人走了,她也不哭了。旁边围观的人也渐散开去了。
不一会儿,吕埠仁回到书画摊前。他道,“媄娘啊,刚才,那俩人没难为你吧?”
吕媄娘摇摇头。
吕埠仁这才放心地回到屏风里,继续写字。他把吕媄娘也叫进屏风里来,坐在他身旁描红习字。他则不定时地往屏风外探头探脑。
吕媄娘一笔一划,认真地用小毛笔写字。
她突然抬起头来,问他爹:“一会儿,那两个坏蛋要是再回来找爹要收保护费,我们怎么办?”
吕埠仁道,“按照爹以往的经验,他们这些收保护费的人,一天之内,不会来两次。这瓦子里太大了,有商户上千个。一个人若想把这瓦子逛遍了,恐怕没两天的时间,不够用。”
吕埠仁说完话,长长地叹息一声。
吕媄娘驻笔,颇为同情地看着他爹。
她知道家里要用钱的地方有很多,很多。而爹爹他一天赚的钱很少,很少。
家里面是入不敷出。
她爹吕埠仁,表字祝善。才三十多岁,身材瘦长,一张国字脸,白面皮,一双浓浓的乌眉下,黑眸子闪烁着精光。
她爹头戴墨色秀才帽,身穿白麻布长宽衫,腰系玄色带,脚穿黑布鞋。
她爹只有这一身行头,穿得久,洗得次数多了,难免破损,缝缝又补补。
她爹是个落魄穷酸秀才,在考举人这条光辉大道上,屡败屡战。
她爹、她娘林氏、她祖母崔氏、还有她的两个哥哥,同住在离这尚不算远的一座破庙里。
街坊邻里间,都传她的二哥吕正,是个“神童”。因为二哥五岁开蒙,七岁会做诗。二哥十二岁了,目下在学堂里读书。
她爹为了供二哥读书,考科举,做大官。那真是下足了功夫,卯足了劲头。
爹爹什么读书人的尊严、面子、清高,统统不要了,甘愿在这瓦舍勾栏里,写字卖画。间或,还给富贵人家做帐房先生。
她爹原来是靠着抄书的营生,养家糊口的。但是,铅字印刷书的出现,砸了她爹赖以谋生的饭碗。
她的大哥吕方,本来读书也是很好的。但是,大哥为了补贴家用,早就不去学堂读书了。他现在在一个纸马铺子里做零工。
她知道家里穷困。
她也很想为家里尽些微薄之力。
但是,她太小了。她今年才十岁,她爹和娘都稀罕她,视她为掌上明珠。他们绝不会为了钱,把她卖到有钱或有权的大户人家去做小丫鬟。
她还知道,她的爹爹为何对她娘言听计从。因为,她娘陪嫁过来的那百亩田地,就是家里人不会挨饿的唯一底气。
吕媄娘今天是第一次来到这瓦子里。
她也不想在这屏风后面,与爹爹坐在这儿,听爹爹无用地唉声叹气。
刚才她看见对面的书棚里热热闹闹,她现在便想去书棚里瞧瞧去。她扔下手中的笔,道,“爹,我想去隔壁书棚里听书去。”
吕埠仁点点头,道,“你听完书,别乱跑。瓦子里人多,爹怕找不着你。”
吕媄娘兴奋地道,“知道了,爹!”
话毕,她人已经跑开了。
吕媄娘来到书棚里。
只见说书人身前,置有一张高脚四腿木方桌。桌上放有一块醒木,带提手的净蓝瓷茶壶,方口净蓝瓷茶盏各一。
方桌前方,摆有三四张茶桌,十来条长登子。它们皆是木制。茶桌上摆有清一色的素白瓷壶,圆口素白瓷碗。
长登子上坐满了听书者。
附近,不时有挎着篮筐卖水果、兜售茶点之类的男童,在这来来回回地走动。
听书者,老少皆有之。
他们多为男子。头戴裹巾子,身穿小袖狭身交领短衣,衣服颜色非黑即白。布带束腰,脚穿草鞋或麻鞋。
一众听书者,坐在长条登上,身子向前倾着,脖子向前伸着,耳朵竖竖着,目光聚向说书人。
听书者中,有市井闲人马六儿,拿眼从上到下打量着说书人。
马六儿眼里的说书人,岁数不甚大,身着长衫,头戴儒巾。
那马六儿看罢,与同伴杨三私语道:“这个新说书的,长得倒是人模狗样。不知书说得咋样。就是他挤走了前位说书的老孙。
老孙老了,丢了这说书的生计,一家五口人,没米下锅了。我和老孙是老交情了,就爱听他说的书。我得帮帮老孙,把这新来的说书的,给弄走喽!”
话音甫落,这马六儿问杨三道:“三儿,你知道今儿个这说书的,是个什么来历?”
杨三小声回说:“听说,这个新说书的,原来是个读书人,连个秀才也考不中,全靠替人抄书糊口呢。”
马六儿听了,压低嗓音,同杨三说:“那为何,他不抄书,却跑来这里说书了?凭白抢了别人家的饭碗?”
杨三说:“咳,现在读书人都兴着看印刷版的书籍了,谁还看手抄书?”
马六儿点点头,寻思一会儿,方说,“原来是印刷术端了他的饭碗子。那他也不能来抢我老孙哥的饭碗呐!你等着,看我一会儿,挑他错处,咱给他喝倒彩。”
马六儿和杨三话毕。
只见说书人手持醒木,提至半空中又落下,重重拍在身前的木桌案上,“啪”的一声脆响。底下听书喝茶水的人,都肃静下来。
说书人不慌不忙地讲起开场白:
“话说天下大势分南北。今天,给众位奉上的是一段《萧太后野史》,欢迎诸位听众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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