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2008年的9月,岑柠刚刚入学萱城一中不久,由于放学以后,她回家必须要经过一条逼仄的小巷子,所以刚开学那几天的放学回家的时间段几乎成了她摆脱不了的噩梦,大部分学生都是迫不及待的等着下课等着放学,只有她希望上学的时间可以再过得慢一些。
岑柠偶尔会在巷子里碰上几个小混混,那些不良少年们大部分都是萱城一中对面的天阳中学的学生,另外一些则是辍学已久或者是直接就没有读过书的一些社会青年。
那条巷子叫做白马巷,早就已经成为了萱城一中学生们眼里的禁地之一,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他们都不会往白马巷里走。
萱城一中与天阳中学简直就是两个极端,若说萱城一中是天堂,那么天阳中学就是地狱,萱城一中是好学生扎堆的学校,天阳中学就是坏学生的聚集地,一边是天堂,另一边是地狱。
而岑柠就是最倒霉的那个学生,全校只有她一个人需要走白马巷回家,连搭个伴都找不到人,如果她不从白马巷走,就得绕上好远的路才能到家,杨秦芳因为工作太忙,也不可能天天来接岑柠放学,最近的公交车站也得过了巷子口才有。
“你们听说了吗,今天白马巷里又有一个咱们学校的学生被人打了。”
“又是天中那些学生干的吗?”
“那还用说,对面的那些人天天在校外叫嚣,不是他们还能有谁?”
……
岑柠一边听着教室里的学生谈论,一边慢慢的收拾着书包准备做完值日再回家,她今天照旧还是得走白马巷的,因为今天是周三,每周三都是杨秦芳工作最忙的一天,所以不会有时间来接她放学。
今天的值日生排的正好是岑柠和陆星衍,黑板上两个人的名字是挨着排的,所有学生都离开教室后,岑柠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教室后排,不出她所料,教室里空空荡荡的,除了她哪里还有其他人的身影,她知道像陆星衍那样的人,应该从来不会在意班级值日这些小事,而且才刚开学没多久,他应该也不知道这个新的班级里还有个叫岑柠的学生,即使知道名字估计也对不上她人。
岑柠起身拿了放在教室墙角的扫把和簸箕就开始打扫起教室的卫生,当她扫到陆星衍的位置时,不由停下了脚步,因为她看见陆星衍的课桌上堆着好多信件和包装精美的礼物,看来今天又有很多向他告白的人,这才刚开学没多久,岑柠对陆星衍这号人物早已不陌生。
落日的余光洒进教室里,女生孤单的身影在教室里慢慢的移动着,总算把一大间教室都打扫干净了,岑柠将扫把和簸箕放回原位,然后带上了教室的门,走在走廊上的时候,她无意朝篮球场那边瞥了眼,有许多男生在那边打篮球,也有些女生在围观,岑柠没太在意,她知道那些欢呼和掌声都是冲着陆星衍去的,因为他每周三下午放学都会去打篮球,岑柠看见过几回,渐渐也就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了,她收拾好心情准备面对那条可怕的回家的路。
幸好在大多数的时候,白马巷里那些混混都对岑柠视而不见,因为岑柠确实算不上漂亮女孩,而且他们也知道一个高中生肯定没有多少钱,所以岑柠自然而然就被划出了他们的目标范围之外,属于没钱没色的那一类,岑柠身上也确实没什么值得他们劫的东西。
所以今天放学后的傍晚,岑柠本来也像往常一样走在巷子里,走到半路却被三个染着黄毛的天中学生给堵在了巷子里。
最近这几人正好缺钱缺的紧,只要碰上个软柿子就直接堵人了,不管对方有没有钱先堵了再说。
“小妹妹,现在过这条路都要交保护费了,我看你也是一中的乖学生,就少收你一点,交个六百就可以走人了。”为首的男生是天中出了名的校霸陈风,他直接挡在岑柠面前对她说道。
“我、我没钱。”女孩颤抖着声说道,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淌下来。
“没钱?那就只能把人留下了,我也就不挑了,虽然你这种我确实是看不上。”
“这小姑娘长得还是挺白净的,我们才稍微一吓唬就哭了。”
“我从来不碰这种乖乖女的,要不留给你们俩吧。”
“哈哈哈哈。”
几个男生放肆的笑出声来,视线也开始往女孩身上肆无忌惮的打量起来。
“六百是吧,我替她出。”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懒怠的嗓音从不远处传过来。
岑柠循声回头望过去,就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慢慢向他们这边走过来,他手里也提着一件和她一样的一中校服外套,看来是同校生,等到少年再走近一些的时候,她才看清原来是同班的陆星衍,虽然才刚开学没多久,岑柠却早已知晓了班上的这号人物,据说他家里是开大公司的,很有钱,但是最近班上传闻陆星衍好像是个肆意妄为、不好相处、脾气差的人。因此岑柠也没有和他说过话,岑柠偶尔经过教室后门的时候会瞥一眼陆星衍的位置,他永远都是一副洒脱不羁的样子,坐在教室中间最后一排靠墙的位置,一个人一桌,想上课就上课,不想上课就直接旷课,老师似乎也不想管这样管不了的学生。
而一中和天中向来不对付,水火不容,天中的学生还经常在校外叫嚣一山不容二虎之类的话,但是在天中的那群不良学生的圈子里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但凡他们只要碰上一中的学生,都会先礼让三分,文的不行再用武的,以此来显示天中学生的气度。
岑柠刚进学校就听到过班上同学有说过天中学生的这个规矩,但是她还是很担心这个半路对她伸出援助之手的少年的人身安全。
毕竟他们有三个人,而陆星衍是单枪匹马。
然而事实证明,天中的碰上一中的,确实不会直接与对方正面硬刚。
陆星衍越过岑柠,直接走到了陈风面前站定。
“你是她什么人啊,干嘛替她出这冤枉钱?”
陈风仰头看着面前比自己高出一截的少年,语气里满是不解的疑惑。
“校友。”陆星衍语气散漫,接着又从裤兜里拿出一大叠百元纸币,大概有个二十多张,他修长的手指夹住那叠钱。
“多了多了”,陈风向来一直秉行着谁有钱谁是大爷的原则,一看见这么多钱,嘴角都快咧上天了,他什么也不管了,上手就要去拿钱。
陆星衍却一收手,陈风抓了个空,顿时有些语气不善。
“你他妈耍……”
“想要钱就记住我说的话”,陆星衍冷漠的打断他还未说完的话,“以后要是再让我看见你们欺负萱城一中的学生,就不是拿钱走人这么便宜的事了。”
“明白明白。”陈风立刻点了点头,“这巷子上但凡我认识的兄弟,我都和他们交待一声,这小姑娘以后您罩着了。”
陆星衍听到他这话,才将指间夹着的一叠钱直接甩给了面前的人。
有好多张陈风一下子没接住,纷纷掉落在地。
另外两人见状也连忙帮着捡钱,三人捡完钱揣进兜里后,又挨个伸手朝陆星衍打了个不成样子的敬礼,陈风最后说了句:“您歇着,我们哥几个就先走了”,而后三人一溜烟的往巷子口跑没影儿了。
三人离开以后,傍晚的白马巷一如往常一样的安静。
夕阳的余晖散落在墙头,少年将校服甩到肩上,双手插在裤兜里,桀骜不羁的倚靠在斑驳的墙上,光影打在他的脸上,整个人一半隐没在了夕阳的余光里。
岑柠刚哭过的眼睛红红的,她怯怯的走近少年,低着头很轻的说了句“谢谢”。
闻言,陆星衍耷拉着的眼轻抬起看了站在自己面前低着头、眼眶泛红的女孩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只懒散的回了句,“快回家吧,小哭包。”
-
“叮咚”
“华清科技大学站到了,请您带好随身物品,有序从后门下车。”
108路公交广播到站的声音将岑柠叫醒,她竟然不知不觉间就在车上睡了过去。
下了车后,岑柠刷了校园卡进了校门。
凌晨一点多的校园静谧无声,近十月份的夜晚,已经听不到几声蝉鸣,她一个人慢慢走在去往女生宿舍的路上,同时也下定决心不再去追逐陆星衍的脚步,既然他已经有了女朋友,那她也该把心中这个多年暗恋的秘密彻底粉碎,从此刻开始,陆星衍对于她只是高中同班的同学、大学同校的校友,仅此而已,
岑柠试图说服自己,可是直到她一路走到808宿舍的门口,还是一直在回想着自己这几年的暗恋历程,脑海中又会浮现出陆星衍的脸,她甚至有些讨厌起这样的自己,原来喜欢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是这么无解的事,暗恋如此痛苦,可是她还是依旧飞蛾扑火。
回宿舍以后,岑柠没有直接休息,而是拿出了那本珍藏多年的日记本,又在之前的日记里补上了一句:白马巷替我解围的那个少年,永远独占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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