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别开玩笑了。”你说。
“你觉得是开玩笑吗?”在你的身前,一个面容模糊的女孩说。她背光站在楼梯口上,向下看着你。你一只手搭在栏杆上,抓得紧紧的。
“我说你啊,有精神类疾病就应该去治哦?在班里一边喊着当心怪物一边拿着剑道社的木刀砍人的事,正常人做不出来吧?”
“我不是……”你吞了口口水,无力感和愤顿同时涌上心头。“我是在试图保护同学。”
“所以说啊,”你的同学之一,海城中高里与你关系最好的朋友,叹了口气说:“拜托你快点去治一治脑子哎。”
*****
你盘腿坐在回游式庭院的一座假山旁,打刀平放膝上。你用随身携带的棉布轻轻擦拭着刀刃,目光却落在面前的池塘水面上。
一尾三寸长的金鱼幽灵般地在浅塘中游动,金红色没有激起半点涟漪。它的身后跟着一群不足它一半尺寸的小鱼苗,后者时而聚合在它周围,但在它的鱼尾鱼鳍摆动的刹那又飞速散开,如同海带在滚水汤里漂开一样。这样明目张胆的捉迷藏游戏上演了数遍。你盯了鱼群们片刻,意识到那条被畏畏缩缩跟随着的金鱼也并没有成熟,只是成长起点早、速度快罢了。
而它似乎厌倦了这样的游戏,甩甩尾巴转身游走,不再理会那群鱼苗,很快便消失在池塘另一边。而你扭过头,看向朝池塘边走来的乙骨忧太。
“嘉手同学。”他如往常一样露出有些害羞的笑容,和你打过招呼后便坐在了你身旁。
“乙骨君,岛田怎么样了?”
岛田伊屏是那个男孩的名字。他断断续续地告诉了你们他的姓名、年龄和在旁边偷看了多久的祓除,但坚决不肯说出父母的联系方式或住址。
“没什么大碍。辅助监督们在陪着他,顺便在调查为什么他会做出那样的请求。嘉手同学感觉怎么样?”
“哎,我吗?我完全没有受伤,不过打刀状态可能比我更差一点。今天把它当钩枪一样扔出去了,回去得好好保养才行……”
乙骨君挠了挠头发。“不是这个意思啦。岛田说出那种惊人的话之后,我注意到嘉手同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差。被提出那种假设自己会是杀人犯的请求,你心里应该不太舒服吧。”
你愣了一下。
“乙骨君……”
“毕竟我是因为这种假设被判了死刑,所以还是很明白这种滋味的。”他友善地说,“但嘉手同学不一样。岛田大概只是病急乱投医,你不必放在心上哦。”
他说起自己未定的命运时很坦然,并不是轻描淡写,只是放下了忧虑、决定为了最好的结果奋力一搏的那种平静。而他看向你的双眸带着雾雾霭霭的暗绿色,厚重的黑眼圈让他显得有些疲惫,但眼神就像在发誓一样真挚诚恳。
你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乙骨君真是,很敏锐……”
“哎呀,有吗?”他倒不好意思起来,双手抓住胸前的刀带笑了笑。“可能这是我最大的长处了哦。我——”
“嗡嗡嗡”,你的外套口袋震动了起来,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话。
“啊,抱歉,我接一下。”你说,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五条老师。”
“可能是收到了辅助监督的传讯,来问问具体经过的。”
“多半是。”你划开屏保,接通了电话,顺手按了免提键,把手机举到两人之间。乙骨忧太也凑了过来。
“摩西摩西,是冴子同学吗?”
“是的。五条老师早上好。”
对面的人笑了起来。“早上好。是在和忧太进行实习吧?”
“是的,老师是需要了解细节吗?”
“嗯?什么细节?”
听到电话另一头传来的似乎是货真价实的疑惑,你和乙骨忧太对视一眼。
“老师打来不是为了询问岛田伊屏的事吗?”
“那是谁?你的辅助监督吗?”
“不是啦,负责和我接应的是新田明小姐。”你说。看来五条老师还不知道你们的任务插曲。“是一个闯进祓除现场的孩子,其他辅助监督们在处理。您需要我做什么吗?”
“这样啊。”手机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他在边打电话边摆弄脸上的绷带。“把余下的程序交给忧太吧,老师这边的事情更紧急一点哦。”
“高专那里发生什么了吗?”
“嗯,你的母亲来到这边拜访了。”
你怔住了。
“哎……”
“现在可是老师的vip家长会时间,很宝贵的。快点回来吧。”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留你在这一头茫然地握着手机,盯着暗下来锁住的屏幕发愣。
为什么母亲会突然造访高专?
四个月前入学的时候,是父亲一个人开车送来了你的行李。你和父亲一起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响铃三声后便被母亲接起,接着你便被她用僵硬的语气斥责了一通私自作出转学决定的举动。你百般列举就读咒术高专的好处,一会儿尽力安抚母亲一会儿在她发火的时候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但直到最后你都坚定地表示自己会留在高专。结果被母亲气冲冲地挂了电话。
之后你也回家去看过母亲。她明显还在生你的气,但是态度也软化了一些。在家里,你和父亲都默契地避开咒术界相关的话题,面对母亲对于高专教育水平的质问装聋作哑地转移话题,让她无语地只能随着你们瞎聊一些她感兴趣的东京都杂志趋势。
上一次回家的时候,你的父母似乎刚刚长谈了一番。不知为何,母亲看起来平静了许多。她不再提起高专的事,只是嘱咐了你一句每次任务结束后都要打电话报平安。在父亲送你到回程电车的车站时,她没有和你们一起上车,只是站在家门口望着你回头朝她招手,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
有一点你很有把握:她对咒术高专很警觉并且带些厌恶。
“你的母亲来看你了呢,嘉手同学。”乙骨忧太说,挂着点担忧的笑把你依旧举着的手轻按了下来。
“是啊。”你无意识地喃喃道。
你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
你走进教室时,惊讶地发现五条悟坐在你的位子上,翘着椅子腿把一尘不染的皮鞋搁在旁边的熊猫桌上。
往常绑在脸上的绷带正绕在他的手指上。
你看见了他的双眼,而那让你忘记了呼吸。
那双眼睛远及穹苍,彷佛有鲸鱼游动的深海,又比任何名贵的蓝钻都要透亮。像是一场梦降临在这间小小的教室里,一双不属于凡人的眸子注视着你,绸云一般的光芒在其中旋转、搏动。他的眼神冷淡如历经流水岁月,生动如雪花落在猛兽鼻尖。你维持着推开门的姿势一动不动,脑子里像是狂风刮过,一片空白。
他歪了歪头,下巴靠在肩上。“来得很快呀,冴子同学。”
“五条老、老师好……”
“我的眼睛有那么好看吗?都结巴了哎。”他恶作剧地说,把双腿挪了下来,鞋跟“嚓”地一声落上地面。“坐下吧。在和你的母亲一对一谈话前,我想先和你聊聊。”
他说着,依旧看着你,一边指了指身前的一把椅子。
你含糊地“嗯”了一声,解开腰带上系着的打刀下续,把佩刀放到熊猫桌上,然后坐了下来。
说实话,你和五条老师关系并不近。在过去四个月里,除了按时上课、进行体能训练、偶尔被带领着完成咒术实习外,你们碰不到几次,从没有过这样单独会面。你一坐下,就像第一天见面那样再次意识到五条老师的身型高大。从你的角度看,他的肩背几乎完全遮住了窗户,即使没有坐直身子,依旧比你高出好几个拳头。
你很快把这个念头甩到脑后,规矩地坐好,用征询的目光看向他。
五条悟如往常一样轻笑了一下,倾身靠近,手肘撑在双膝上,这样一来你们就差不多平视彼此了。
“老师想要聊什么?”
“嘉手冴子,”他说,“你为什么想当咒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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