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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月色如水。
顾燃轻轻将门合上，拉低帽子，走进电梯，按了最顶层的数字。
凌晨十二点，应该是这个世界陷入沉寂的时候，尤其在这座不大的小镇也是如此，不一般的或许就是从顶楼往东南方向看过去渺小的灯光还在坚持着闪烁。
他轻手轻脚爬上天台，那有个水箱，靠着那，可以将整个世界俯瞰于眼下。
这样安静的世界，实在是难寻，自由自在的呼吸着每一口空气，张大双臂，仿佛整个世界就是你的，没有任何的阻碍，甚至你只要轻轻一跳，生死不过就在眼前掠过。
“你要是喊出声，我不确定等会儿会不会有警车出现。”
顾燃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震惊地往下望，看见的是水箱旁靠着一个男人，沐浴在月华下，半面阴影，可是另外半张脸已经足够他看清来人。
“江，江总。”
江承怎么会出现在这，或者说他什么时候来的，他手里已经半瘪的酒罐说明他已经在这呆了一段时间。
顾燃不知道此时此刻他是应该走进还是离开，这个地方这个时间他一直以为是属于自己的秘密基地，在这万物静籁的时刻，没有一位闯入者。
犹豫的瞬间，江承先出了声，“需要吗？”
顾燃看着江承手中的酒，有些犹豫，今天的他与往日的他好像又有些不一样。
不曾多想，顾燃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他见江承往地下挑拣着酒，这时他才看清楚，地上已经散落着五六个酒罐，还有烟头，而他才是闯入者。
但更诧异的是，江承这次竟然一句话未说，没有挖苦讽刺，也没有什么玩笑话，手一撑往上一用力没有顾忌地坐在了顾燃的旁边。
他接过酒，呲啦一声，冒着泡泡的酒溢出了瓶口，抿了一口，有一个多月没有碰过这个东西了，有些涩，有些苦，在狠狠灌入一口，竟觉得味道还有些不错，丝丝麦香味沁入舌尖。
江承没有说话，顾燃也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整座小城。
“压力大？”
顾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发觉是江承在和自己说话。
不知是问句还是陈述句，又听见风传过来的声音，“这个圈子，要是想站得高，爬上去的路就不会是坦途，如果这点荆棘就已经刺伤你，就算站在高处也是立刻跌下来。”
他迟疑地转头，这么励志的话不像是会从江承嘴里说出的，他还是望着前面，黑夜里那双眼竟觉得尤其明亮，这时的感觉就像是长者又像是朋友。
“谢谢。”无论是心血来潮还是字字箴言，有生以来从来没有人给他这样的忠告。
江承歪着头，语气有些轻佻说：“我好像收到你很多的感谢，从认识到现在，每次见面都有一个，是你的交往习惯用语。”
顾燃语塞，顿时脸就上升一股热度，如果不是黑夜的掩盖，那红如晚霞的云实在是诱人得很。
“我不是这个意思，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回去一定请你吃饭。”他知道江承什么都不缺，有宋伯那份手艺，外面的珍馐相比也是食之无味，“如果以后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我一定万死不辞。”
顾燃听到一声嗤笑声，脸的热度更甚，他知道两人所处的身份差距，自己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回报，即使有一天江承深陷困境，自己也没有能力相救。
“我知道力量微弱如蝼蚁，但是只要你一句话，做什么都行。”
他想就算什么都可能回报不了，他也不想让对方觉得他没有丝毫的感恩之心。
“就因为我给你一个电话和今天在剧组让蒋廷伟给你道歉。”
顾燃摇头，“不仅是这些，还有多谢你帮我照顾灿灿，还有你提醒我陈姨的事。”所有的一切他都铭记在心，即使其中有诸多误会，如今件件事回忆起，都是他在施以援手。
“我还以为你家保姆那件事是我多管闲事。”
“当然不是。”之前就有蛛丝马迹，而江承的提醒给他敲响了一个警钟，但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寻找下一个，他不能冒险，“我第二天就要返回剧组，陈姨虽然不称职，但是基本的看护照顾并没有出过错，而且我给了灿灿买了一个手机，每天都视频。我打算这次回去之后再好好找下阿姨。”这样对陈姨也算得上一个警告。
“你不用向我解释那么详细。”
顾燃喝了一口酒，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让江承误会。
“其实一味的忍让只会让想欺负你的人更加肆无忌惮地伤害你，而你的反抗或许改变不了什么，但最少让对方明白你的态度，而有所顾忌收敛。”
他转头看着江承，黑夜里只剩下这张侧脸，还有那已经消失于暗处的声音。
这句话，他知道是白天发生的事他给自己的忠告，他奉行的重来都是小心出事，主张息事宁人，因为他的成长和目前的处境，都告诉他这是最好的，最行之有效的，因为他赌不起。
他想起当时江承同样和灿灿说了类似的话，或许，他永远都做不到这样的强硬，也拥有不了这样的勇气去反抗，可他却觉得感动，像珍藏一个珍宝放在心上。
身边的这个男人真的像高挂于空中的星辰，耀眼到让人仰视，顾燃想那就是他让人所向往的魅力。
沉默了几分钟，江承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了太多，但无论如何他还是开口说了一句，假意咳嗽几句引起旁边人注意，“其实灿灿挺好的，你们就两个人，凭着你现在的路走下去，没有什么意外，你完全有能力让你们两人过得比大多数好。”
顾燃一噎，他似乎误会了什么，“我没有那种想法，只是透透气，而且我之前在这拍戏，不是太忙都会上来这看看。”
咳咳，这次是真被酒呛到了，“那就好。”
顾燃忍不住地笑出声。
“笑什么？”
顾燃感受到江承的恼羞成怒，可这样的他是顾燃不曾见过，却觉得更让人请进，不自觉笑得就更肆无忌惮。
而江承准备再次警告，却突然发觉今晚的他有些幼稚，摇了摇头，仰头，一罐酒全部入喉。
“你呢？”要是在此之前，顾燃绝对想不到自己会问出这句话，也绝对没有胆。
“透透风。”也许深夜真的会让人放松警惕，“顺便想想以后的路怎么走。”
顾燃没有想过江承会回答，更没有想到他会有这种疑惑。
他可是l城最大影视传媒公司的掌舵人，旗下的艺人占据娱乐圈半壁江山，一线超一线明星多半是属于星耀，更何况他手里有无数的时尚资源。
这样一个人，一个位置，无数的人趋之若鹜。
“不用这么惊讶。”江承拿出一根烟，“介意吗？”
顾燃摆手，静静地看着他点起火，放入口中，黑暗中，随着那点星火，生起的缕缕烟圈。
“一从学校出来，我就进了lc集团，一年之后自请军令状调到星耀传媒，到现在也有六年了，是时候想想下一步计划，总不能一直呆在原地。”
这样的江承是他绝对想不到的，而也仅有这时他才明白身旁这位还未过三十，却站在了太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到达的顶峰，而在星耀旗下的那些艺人对于这位当家掌门人更是毕恭毕敬。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走什么路？”
那根烟随着江承指尖一抖，灰烬隐没在黑暗里，很快也要到头。
“虽然你签了经纪约，没有什么太多的自由，不过你要是真喜欢演戏，走演员这条路，这部戏后还是你自己要懂得争取。”
顾燃点头，明白江承的意思，旁边的他似乎也没有打算得到他的回应，也不在乎所谓无意义的感谢，只是看着前方，更确切的说应该是远方，即使是那没有焦点的眼神里，不知为何他也能感受到光。
黑夜，有时真的是隐没在暗处可能无意中的意外。
吱呀~
关门的声音。
“有人？”顾燃惊讶，这个时间点怎么会有人。
哒哒哒……高跟鞋的声音，女人。
“还是两个。”江承补充道。
顾燃也听到了，是两种脚步声，想不到今天这么热闹，平常无人会到的天台，在一夜之内，竟然三番五次遇上其他人。
“想不到这种深夜多是有人睡不着，出来吹吹风。”
顾燃看着江承轻跳了下去，也跟随在后面，“回去吗？”
“不回去，你打算干什么？”
江承捡起刚才旁边的塑料袋，里面都是喝完的酒罐。
两人便要绕过水箱往下走。
“川慕青，有什么就这说吧。”
这声音有点熟悉，顾燃还在回想当中，继续往前，江承却停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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