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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怎么看呢，沈艾？”
邵老师这人刀子嘴豆腐心，终究还是心疼沈艾的，这样询问她的意见，也不算是唐突。
只是作为领导的金老师明显觉得这是多此一举：“这有什么好问的，为集体做贡献的事情，难得还有人会拒绝不成？”
沈艾只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像是一团纸，小小的摊在地上，现在被很多只脚践踏，留下了黑色的印子，又不知道被人揉作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老师，你们只看到我并不完美的外表，可知道我是真心为集体做贡献的呢？拿着这样的名义去强逼我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实在是好可悲。
沈艾想起了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她是那么幸运，有仙女的帮忙，可是轮到自己的时候，就好像一辈子都要困在灰头土脸的生活里了。
“我……”
“我不同意！”
身后的郑屿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简直像是来自另一个星球的救赎。
“这是谁？”金老师推了推眼镜，一副不愿意浪费时间的模样。
“这就是我常常和您提起的郑屿年。”
“哦，你就是郑屿年，我可是久仰你大名了，”金老师的语气似乎松懈了些，像是卸下什么偏见的防备似的，“倒是看起来文绉绉的，没想到音乐造诣却是不输给名流大师啊。”
“我也听过金老师的名字，在学生之间广为流传。”
“哦？你认得我？”这对于金老师而言，显然是意外之喜。
“常常听说金老师长得严厉，看起来就不好说话……”
“诶，你怎么说话的，人不可貌相啊，你只听到我的外表如何，怎么不看看我的为人呢？”
“是啊，人不可貌相，”郑屿年冷冷地抛下一句，看向沈艾和钟芷若，意味分明，“还有一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末了，他还补上一句：“如果非要看为人的话，我的评价是，不如看外表。”
沈艾待在原地，默不作声许久，她看着郑屿年的背影，第一次有了想要因为感动流眼泪的冲动。
外公，原来你以前真的没有骗我，我一直都是被人好好保护着的啊。
据说那天金老师气急，在原地跳脚许久，最后也没有改变主意，还是让沈艾做着钟芷若可悲的替身。
少年的仗义执言总是叫沈艾动容，可那气盛的话在老师眼中，不过是小孩子之间过家家的把戏，得到了情绪发泄又何妨，生死的决定权还是在他们手上。既然逞一时口舌之快，那就休怪他们也要讨个威风。
金老师对于钟芷若格外关照，这几天钟芷若的爸爸请他吃过一顿饭，说是女儿以后想艺考，还希望老师以后多提点。
到了正式演出的前一天，钟芷若自己却出了岔子。
从楼梯上摔了下来，一条腿骨折。
女领唱总不能是个瘸腿的，金老师和邵老师一时间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也不知是谁提议了一嘴，沈艾的名字就被提了上来。
“老师，不如就让沈艾来吧，她一直都练的是钟芷若的部分，最熟悉的人就是她了。”
金老师上下打量她一眼，无非是看不上这过于平庸的外表。
可如今形势也顾不得许多，他摆摆手，算是妥协。
那是沈艾第一次化妆，前一天晚上，她就在宿舍兴奋地睡不着觉，隔壁床的祁萌都说起梦话了，她还在床上辗转反侧。
听说女领唱的衣服，是一条白色的公主裙。
青春期的女生，哪有一个不爱美的呢？更何况这即将成为一种万千瞩目的美丽。
沈艾坐在化妆镜前，头一回体会到了众星捧月的感觉。
这回的化妆师，可是校里的老师花了大价钱请来的，只为了这次元旦晚会能够给学校的形象推广做个好宣传。
沈艾坐在镜子前的时候，身旁围了好大的一圈人。
“你的底子很好呢，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
化妆师是个开朗的年轻姐姐，见人不面生，几句话就和沈艾混得熟稔起来。
“谢谢。”
沈艾鲜少听到这样的夸奖，或者说，生命里头一回听到这样的夸奖。
化妆师姐姐有着一种自由的大人的味道，沈艾看着她工牌上的名字，羡慕得无以复加。
吴桐。
像是一棵自由生长的树木，生长在辽阔无垠的土地上，没有什么禁锢能够抵挡最原始的风和日光，正如生命最开始的意义那样。
“化好了，你看看。”
吴桐姐一拍双手，表示大功告成非常满意。
沈艾睁开眼睛，简直不敢相信镜子里的人是自己。
白皙的皮肤，红润的唇色，炯炯有神的双眼，卷翘的睫毛配上粉嫩的腮红，俨然是自己从未想过的模样。
吴桐帮沈艾烫了个卷发，发梢微卷，整个人一下子换了气质。日日都用皮筋扎着头发，倒不知散下来竟然别有一般韵味。
“天哪小艾，你简直就像公主！”
李念今日特地陪自己演出，一见面便是一声分贝不小的惊呼，惹得周围的人都纷纷侧目。
人们对于美总是有一种天生的默契，这会此起彼伏的夸赞一下子在空气里跳跃，同学们纷纷围过来查看，最后发出整齐的一句结论。
“沈艾也太好看了。”
周渝尘坐在她身边，心里也被惊艳许久。原来朝夕相处的人，竟然还能有这样的时刻。他向来只把沈艾当做是不分性别的好兄弟，今日这么一见，倒是有些不自在起来，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慢慢生长了起来，怪刺挠的。
周围的声音那样多，沈艾却并无更多的心情，她的思绪，全都飞到那一个人的身上去了。
“老师，郑屿年呢？”
“他呀，元旦汇演可不止不个节目，这会早就在钢琴独奏了。”
沈艾佯装不在意，心中却像是莫名其妙缺了一块似的。
待到出场，才算是她今日和郑屿年的第一次见面。
洁白的镁光灯打在舞台中央，有如月光倾泻而下。舞台上充满青春朝气的少男少女穿着正式的套装，有种不言而喻的隆重感。
当音乐响起的那一刻，全场的喧哗声渐渐小了下来。可下一秒，当郑屿年忽然弹奏起钢琴时，那轻盈跳跃的音符回荡在体艺馆空荡的天地间时，人们才真正彻底安静下来。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变成肃穆，再从肃穆变成动容。
节奏由舒变急，郑屿年自己在曲调里面做了改动，和原曲仅仅是稍微的不同，情感却愈发激昂起来。那歌词中饱含的母爱仿佛要喷涌而出，化作生活起居的点点滴滴，慢慢汇入人们的脑海中。
沈艾又一次想起沈和君，今天的汇演家长也能来看，沈艾家长的位子却空着。爸爸不会再来了，沈和君忙着照顾外公和生意，哪里顾得上自己的演出呢。
可是妈妈，不管你能不能来，我都会一直走下去，成为人群中熠熠生辉的存在。无论在哪，你都能看到我，并且自豪地和别人说，这是我的孩子。
或许正如歌词中所言，“天之大，唯有你的爱，是完美无瑕。”
沈艾不由得落下一滴眼泪，声音却并未颤抖，只是这份情愫，再难抑制。
摄影师刚好捕捉下这一幕，“咔嚓”一声定格永恒。
演出结束，所有人都在为这次完美的演出而欢呼时，只是沈艾坐在一旁，对着镜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张纸巾适时递了过来。
是郑屿年。
他坐在一旁的位子，一身西服和平时截然不同，他的身段本就高挑出众，板正板正的仪态，简直和这样成熟的服饰相配至极。或许若干年之后，当他真正成为一个大人的时候，会吸引更多这样钦慕的眼光吧。
“怎么了？看你好像不高兴。”
“想起我妈妈了，唉，没事！”
沈艾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身旁的郑屿年罕见地宽慰起她来：“你妈妈没来也许是因为忙，我妈妈却再也来不了了。”说真的，有时候，我真的还挺羡慕你的。”
郑屿年说完这些话，门口的郑志扬忽然的出现倒是让人十分惊诧。
他被叫走了。
临走前，他别扭地扔下一句话——
“你今天很漂亮。”
这个寒假开始的很长一段时间，沈艾的心中都是不是回荡着郑屿年的那一句夸赞。
音乐老师把合唱的片段剪辑成视频，在休业式领奖状的时候再次放给全校看。至此沈艾算是一炮成名，现在人人都知道，四班有个美丽得像公主一样的女生，唱歌也好听，叫沈艾。
尤其是那动情落泪的模样，简直可以称作是神来之笔。
“倒是让她好好地出了一次风头，凭什么她这样的人都能当主角。”
“就是就是，要不是我们班长受伤了，怎么会轮到她呢？”
钟芷若身边不知何时围绕着这些声音，让她刚刚好转的伤势又在心里揭开了伤疤。
“好了，这都是沈艾应得的，没什么好讲的。”迫于形象，她总是这般得体。
张婷婷可看不下去这样的吃瘪画面，上回的事情，可算是让沈艾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不是还偷了晓雨的钱吗，现在又在这里装什么好人。”
张婷婷还欲大张旗鼓地宣扬，身后却忽然被一只手按住肩膀。
“张婷婷，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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