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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下人疾步过来禀报，“楚公子背侄少爷回来，坐外面等老爷开席。”
江云扬确实意外，那个土匪的儿子，自从寻个由头打发出府后，无事不来江家，连过节也不来，算有自知之明。
江子吟一向厌恶楚涵，家里出点事全往楚涵身上推，看见老鼠，楚涵招来的，学业退步，楚涵克的，亏钱了，楚涵咒的……
如今转性，倒也新奇，但未到慌慌张张的地步。
“还带来了一个昆仑派的姑娘。您看这……”
江云扬皱眉:“昆仑派的女弟子怎么会来？”江云扬对修仙的没有半点好感，尤其是昆仑派的。
而江云轻注意力在楚涵，她实在不愿见他，更何况她已经开了太多先例，她都是为了不让江子吟像江云扬一样留下遗憾才想着借助楚涵的力量帮助江子吟。如今不愿再开下去。
她转身面无表情，“我身体不适今晚在房里用餐，有什么事兄长明日再谈。”
江云扬点头同意，送走妹子后，健步如飞地往大厅走。
昆仑派这三个字堪比瘟疫，沉稳如江云扬也不由慌了。
下人在后面小步跑得跟上。
进入膳厅之前，他理了理衣襟，作为一个家主必须喜怒不形于色，仪表风度得当才是。
膳厅三道门，一扇对外大门，两扇小门，一路往女眷后宅，一路往账房等休闲园子。
用饭也是用一道屏风隔开，男女分席，女眷一处，男子一处。
三个女眷，两个是江云舒的小妾，还有一个“天罡派”（昆仑派）的小姑娘。
男桌这边，则全是侄子外甥，三个侄子，一个外甥。
满屋子的人，除了江云轻，全部和他都隔层血缘关系。
大家等着家主就位才能用饭。
江云扬姗姗来迟，所有人站起。
楚涵满怀期待地望向女眷的那扇门，刚刚坐着的时候，他一直在想，也许娘是和舅舅一块来的，而江云扬来了，母亲还没来，未免失望了。
许是察觉楚涵的沮丧，江云扬道:“小妹她身体不适。吃了药睡下了。”
楚涵担忧道地把目光投向女眷出入的那扇门。
江云扬宽慰道:“不必担心，这是小毛病，于身体无碍。”
楚涵这才放心地点头。
莫荧站在一边，已经想着明日请辞了，这家人氛围怪怪的，她都不知道如何下脚走路。楚涵尚且小心行事，更何况她一个外人，而且江家讨厌修仙之人她有所耳闻。
江云扬大方坐下，众人才随之落座，开始动筷子。
他极有原则，吃饭从不说事，尽管余光瞥见屏风上那道陌生的少女身影，也按捺不发作。
所有人安安静静唯独……
“表哥，我够不到汤。”江子吟嘀嘀咕咕地拽了拽楚涵的袖子，目光澄澄。
江云扬格外注重养生，饭食皆为药膳，一桌子菜也是一桌子药，讲究的就是温补滋体，江子吟指的汤是仙术汤，避瘟疫调理肠胃。
他自以为够小声了，然而整个屋子里因江云扬的存在，死寂沉沉，稍微喘口气也会听得清清楚楚。
屏风那边的女眷把笑按进肚子里，笑气撑得肚子疼，碍于江云扬不敢出声。
江子吟制造的这点小闹剧早被江云扬的气势湮灭，故而江子意和江子歌不觉得好笑，反倒默默祈祷，不要波及他们才是。
楚涵装作没听见，慢嚼细咽，什么菜都吃，什么菜也够得着，全无唯唯诺诺之态，自在得很，俨然第二个家主一般。
江子吟咬筷，死土匪，杀千刀的。
逗得差不多了，楚涵伸出汤勺去舀，江子吟转悲为喜。
岂料与家主江云扬碰上了。
所有人心里咯噔一下，隔壁桌已静心在看戏了，浑然不知的莫荧还在舀莲子吃。
楚涵颔首歉意地缩回手，江云扬也舀了口汤，往江子吟碗中盛。
江子吟手哆嗦，江家人除了江云轻，谁不怕江云扬，他爹尚且畏其如虎，遑论他一小辈，江云扬从不拿正眼瞧他，把他归为纨绔一流，动不动家法伺候，头一次被关照，分量真真不轻。
这汤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楚涵早点给他舀就不会这样了。就算决定和表哥搞好关系，然不顺心之事全揽表哥身上的习惯依旧难改。
屏风里的二位夫人笑出声，“还不谢你伯父。”
江子吟后知后觉地道声谢，江云扬不可置否地嗯了声。
用完饭，江云扬擦擦嘴，不乏威严道:“楚涵，你跟我出来下。至于这位女冠，你们给安置下。”
江云扬主外，江云轻主内，是约定俗成的定律了。
江云轻回来后，省了他不少事，总算不用再顾虑家事了。
与吵吵嚷嚷的江子吟不同，江云扬沉静得很。
书房里。
江云扬坐在书桌后，楚涵站在下首，一个靠着椅背，平视前方;一个低眉顺眼，十分恭敬，但同样的心思都十分深沉。
“昆仑派的那个小姑娘怎么回事？”江云扬开门见山地问罪。
楚涵把与魔尊相遇，然后找江云轻借钱帮助江子吟去柳府寻朋友的事，事无巨细一一告知。
“柳家夫人的名字我确实不知，她没嫁人前出门都用化名，并不是柳如霜这个名字，你若要打听可以找她儿时玩伴，但据我所知都嫁人了，她家特殊很少接触外人，怕是很难。就像你说的，她曾负气出走洛阳，这个对的上，当时我记得她爹因为她扔了一口旧的炼丹炉，打算给他换个新的，谁知她爹恋旧，当着她未来夫婿还有一众人前痛斥她。于是就跑到洛阳，后来她爹去世，她又回来了。”江云扬道。
柳暗花明，天光破晓。
“那就是了，那个女人绝不是她。话说这柳老爷为了一个旧的丹炉，当那么多人面骂自己的女儿，未免太可笑了吧。无论如何，哪有当面骂自己女儿的。还是不是他的亲生骨肉啊！”
楚涵忽然想到自己那个有血缘关系的爹。
想到柳如霜曾说，很多男人并不觉得自己的女儿是骨血，相比自己的女儿，他们甚至更相信女儿带来的女婿，而且随便一个男人说的话，都比自己女儿说的话真。甚至会以当面羞辱自己的妻女为荣。所以她这辈子宁死不嫁人。
那时候他记得柳如霜哭了。
他还专门跑去别人家借了一朵牡丹花哄她开心，她笑了之后，又跑去还给别人。
江云扬笑道:“看来，柳如霜柳姑娘对你很重要呢！你的学识和与人相处的经验都是她传授的吧。”
楚涵点了点头，心里荡漾，除母亲之外，这还是头一次他跟人分享这段往事。
“柳家的宗族呢？他们总该能帮一把吧。他们一定见过柳如霜。”楚涵询问道。
江云扬抬眼望了望这个天真的后生，似乎触动了久远的回忆，“宗族？有钱分之，无钱不理。柳家当年闭门修仙，早断绝宗族来往，逢年过节也是做做样子，否则五年来，会一点端倪也没发现。就算发现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何况控制柳家的那个人是会术法的。没人愿意拿性命去以卵击石。”
江云扬说的不假，救一个深闺女子需要突破的难关实在太多，俗话说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困住了里面的人，也困住了外面的人。
“我一定要救她！”楚涵坚定如铁。
楚涵犹如置身在重重高大的庭院门外，仅凭一腔孤勇做撞木，扣开那扇门。
“仙灵教的别指望了。柳家和仙灵教的这几年来往甚密，把他们养得肥肠满脑，你如果把这事捅开，说不定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有的是法子治你。”
“官府里，也不会有她的名字。想救她难哪。那人的术法高超，你今天把柳府掀了都找不到，更何况他们日积月累地贿赂仙灵教还有官府，内外沆瀣一气。”江云扬抽丝剥茧地给他分析局势。
楚涵越急越想不出办法。
江云扬突然好奇这个弑杀父亲的少年，是如何对他母亲之外的人，尤其是个女人产生这么大的好感。宁愿冒死，也要相救。
“可以说说你和这位柳姑娘之间发生的故事吗？我有些好奇了。”
他的舅舅愿意了解他，倾听他的故事，尽管舅舅只是好奇柳如霜是什么样的女子，但本来他也想让很多人知道柳如霜这个人。对他而言，重要的不是分享的内容，而是分享过程，有人与他相知相伴，就很快乐。
柳如霜真的是他一生中的贵人。
他和江云扬聊到半夜，江云扬昏昏欲睡，然后他背起他回到江云扬房间，侍候他卧在床上，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到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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