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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悲凉之意，笼罩着舜华，她身上的黑雾，无时无刻不在吸收着她的灵力，让她感到无比疲惫。
“她认命了。”心底声音冒出。
“不，她心中有团火，吾能感觉到。”姜舜华能理解舜华的痛苦，但是她相信，她不会那么容易屈服的。因她能看见，舜华心中那抹光亮之间，一根枝丫正在发荣滋长。
这时，姜莹冲口而发：“不就是万两金吗！阿莹一定能赚到！”她根本算不清万两金究竟是多少，但听翠娘说能赎身，便把这事当真，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赚够钱，让姜娘子远离这里。这里的人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肯定不会善待舜华。
“哟，口气倒是不小。”翠娘饶有兴致地站起身，缓步走到姜莹跟前，脖颈处淌着黏稠血液，顺着衣袖流到手上，在她抬手即将碰触到姜莹肩膀时，舜华跪走上前，一把抓住对方裙摆。
翠娘指尖滴落的鲜血，滴在舜华脸颊上，顿时，她感觉脸颊火辣辣地疼：“阿娘，姜莹什么都不懂，还请您不要见怪。”姜莹强忍着心中惊恐，说道。
这一滴鲜血，不仅灼烧德舜华满脸通红，更是让整个密室都沸腾起来。一道道黑影在地面上游走，地面顷刻变得扭曲，软如棉花。
很快黑影消失，只剩粉红色的肉壁不断蠕动着，有黏稠液体从天而降，将姜舜华淋了个透心凉。
她伸出手摸了摸，触感柔软。但随着这动作，墙壁猛地一缩，一股白色液体从墙壁中涌出，将姜舜华笼罩在其中。下一刻，两道白光从黑暗中飞射而来。那白点太过耀眼，姜舜华强迫自己睁眼去看。白点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在靠近她的时候，突然停下。
透过那两道白线，姜舜华见到“舜华”，软弱无力，楚楚动人。
这是一双眼睛？是翠娘的眼睛？
“你是个聪明人，自当知晓春生阁不留废物，今日你若是还拒绝，休怪阿娘无情。”
声音震耳欲聋，粉红色的肉壁瞬息之间变得干枯，白色液体化成一条条虫子，在姜舜华脚下游走，争先恐后地往白点外钻。
“啪嗒”几声，数不清的白蛆，从它没有瞳孔的眼眶中掉落下来。无数虫子，疯狂地向舜华扑去。
一团火苗瞬间将舜华笼罩，她略显惊讶，忙摊开手心去看。只见一缕缕金光从平安符上升起，一圈一圈扩散出金光，荡平所有黑雾，汇集在她周围将蛆虫阻挡在外，
烧焦的蛆虫噼啪落地，化为齑粉散去
房间中气息逐渐变得清浊。
舜华满身是汗，如释重负长喘一口气：“全凭阿娘做主，舜华别无怨言。”
房间内的压迫感瞬间消失，翠娘长出头颅，嘴巴咧笑到耳根处。她将舜华扶起来，拿着绢帕的手抬起轻轻为舜华擦去泪水，随即一甩绣帕，抚摸着舜华的手背，趾高气扬道：“谁人不知春生阁花魁娘子才艺双绝，李郎君没福气，这江宁镇中，愿博美人一笑之人可不单单只他一人。”
舜华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就要将自己的手臂收回来，却被翠娘拉得死死的，她只得低着头，不敢与之对视。
“她不认命，却也妥协，又有何区别？”心里声音满是嘲讽，姜舜华意识回归，再次感受到心脏跳动。
通过双方视角，她清楚可观地看到舜华平日所见，现在她很想弄清楚，这一切为何产生？黑雾的影响力这么大？
“也别怪阿娘多嘴，入了这门若再想出去，可不容易。不若趁早死了这条心，趁着还未年老色衰，多赚些银子。”见舜华没有回答，翠娘柳眉一扬，眼中闪过一抹怒意，声音也变得冰冷起来。
毛骨悚然的感觉，立刻从舜华后背上传来，让她心中一片慌乱。
这一次，姜舜华没再旁观。
心房不断涌上的暖流温暖过舜华全身，驱逐她内心恐慌，让她有力气抬起头去看翠娘：“阿娘，进了这门银子怎么都得赚，可赚多赚少，是身份给的。若跟那些阿猫阿狗一般谁都见，又能挣多少钱？李郎君愿一掷千金，那其他人断然不能出比这更低的钱。”
翠娘被她的笑容吓了一跳，上下打量姜舜华一番，赞许道：“那倒也是，你如今在江宁镇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和别人可不一样。想要见你，自然得出高价。”
姜舜华恭敬地回了一句：“一切都听阿娘的。”
翠娘虽然不相信她说的是真话，但看她那谦卑的样子，却又觉得不似作伪，不由暗喜：“你倒是个机灵的人，一听就明白了。你稍作准备，今晚便出去。”翠娘心里早有打算，今天晚上就让舜华接客，到时候就看看，谁愿意出更高的价格。
想了想，翠娘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叮嘱姜舜华一声，叫来那两个丫鬟，让她们赶紧出去准备。
待翠娘等人一走，碧落着急地站起身来，一脸为难：“娘子，那李郎君该怎么办！”
又是李郎君。姜舜华也不知道李郎君究竟用了什么蛊惑人心的手段，让碧萝如此笃定他的真心。既约了婚事又逃得无影无踪，管他干甚！
丢下一句“何须管他。”姜舜华抬脚就往内屋走，一只彩蝶翩然而至，在房间中四处打转，像是在搜寻着什么。
视线顺着彩蝶飞舞，姜舜华心中察觉异样，红瞳亦从中看见一双眼睛，她立即问出声，“汝又是谁。”
彩蝶顷刻化为荧光散去，整个房间被镀上一层金光，像是一层保护罩，消失无形。
黑雾，蝴蝶。
幻影，生灵。
在这片土地上，各种诡异之事层出不穷，先不论神灵是否都已陨灭，其他种种都与祖神创造的世界背道而驰，究竟为何这样？
不再去思考蝴蝶究竟是谁，姜舜华摊开手，看着救命平安符，对姜莹说：“这平安符挺灵，赶明儿必得亲自上南山还愿。”
“娘子若想去，阿莹带着你一起去。”姜莹面露喜色，丝毫没有感觉到舜华的疏离。
对方这副天真烂漫的样子，让姜舜华心里没由来生气。
“改明儿吧。今日不早了，你不是还要去码头上工，快去吧，可别耽误时间。”不再客套，姜舜华直接下起逐客令，也不管姜莹会是什么反应，会说什么，只管往里屋走，将一切喧嚣阻挡在外。
在碧萝与姜莹眼里，姜舜华离去背影如弱柳扶风，神郁气悴，两人对视一眼，按下决定一定要让李郎君知道此事。
这两个人如何想，姜舜华已不得知。
她坐在梳妆台前，伸出右手，仔细打量着上面缭绕的黑色雾气。
黑雾中有缕缕黑丝，根根清晰，摸上去有股绵软感，像是动物皮毛。最主要的是，它有呼吸声，是活物。
在姜舜华手指无数次摩挲上去后，黑雾身形渐渐扩大，缕缕黑丝越发粗壮，最后一根如针粗的黑线断裂开来，径直插入姜舜华手腕里，顺着血流融入身体中。
霎时，姜舜华再次感觉到天旋地转。
朦胧中，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钻进她怀中，熟悉气味扑鼻而来。
等眼前能看见，她已立于一片荒芜中，恍惚间，她看见一道白色光影伫立在她面前，义愤填膺：
“她们有什么好救的？成日里只知道搬弄是非，卑鄙无耻，还妄想得道成仙，做梦！”
“为何她们能杀我亲人，我伤她们却要遭受天谴？祖神，这不公平，您不公！”
白色光影似哭似笑，最后这一句更是摧心剖肝，令姜舜华心中一震，她刚要伸出手，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无形力量从废墟中拽了出来。
“娘子，快醒醒。”几声呼唤从耳旁传来。
姜舜华稳住心神，抬头望去，见是碧萝一脸担心地望着她。姜舜华又低下头去，没见怀中有何物，刚才那股异样感逐渐散去，她摇摇头示意没事。
“娘子，天色已晚，翠娘让奴婢为您梳妆打扮。”碧萝垂着头，不见其脸色，但语气委屈满是惆怅。
天色已晚？
姜舜华不禁诧异，幻境一游，竟用如此长时间？她抬头朝外一瞧，果真天色昏沉。
“娘子，外头都传开了，说今早李郎君刚送来“早春第一枝”，晚上舜华娘子便对外接客。他们，他们说....”话至此，碧萝不忍说出口，只偷偷打量着姜舜华。
“何必理会他们。”姜舜华对外界的议论充耳不闻，想也不是什么好话，何苦听来徒惹心烦。
碧萝满心只想着李郎君能救娘子于水火，却不想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她急得直跺脚：“可是娘子，若今晚真出去，可什么都晚了。”
“不晚，好戏才开场。”姜舜华站起身来，漫不经心挑选今晚登台衣裳：“这么久，李郎君迟迟不来，他是什么想法你还不知？与其苦苦等着一个人来，不如先走出去。”
“娘子！”碧萝心急如焚根本听不进这些话，只心里烦恼李郎君怎么还不出现。
与此同时，江宁镇中的一座府邸中，一只金色蝴蝶从窗口飞进来，落在床上男子眉心之上，慢慢融入他的肌肤之中。下一刻，那人陡然瞪大了双眼。
屋外之人听见声响，一道文儒尔雅的清亮男声随即响起：“李兄，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