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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啊，”云流一口应了，扭过头来看柏光，“你是不急着回去吧？”
柏光看着他，又看了看天，这时大概晚上七点，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于是答：“我不能回太晚。”
光头看着他们两个，左瞧瞧右看看，突然一拍脑瓜子：“你俩怎么待在一块儿？！”
柏光想说什么，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云流那天晚上近在咫尺的双唇，那双眼睛雾气朦胧，那张嘴一开一合，他说：“你不去，我就亲你。”
后知后觉的回味一刹那泛上来，他迅速低下了头，微微睁大双眼。他清晰的感知到所有血液像都跑到了临近云流的半边身子，热烈而酥麻地撑开了每一个毛孔，他的心也像被血液鼓动，一声声跳的急切又聒噪。
云流看着他又红了的耳朵，直勾勾地盯了他好一会儿。这目光落到柏光脸上，就像是冰雹夹着雨雪落入火山，旁人那里微风抚涟漪般的效果，到了他这里，却硬是被活生生放大了几十数百万倍，搅得他心神动荡。
可他面无表情的压着，嘴唇抿的死紧。
云流眼巴巴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那人施舍给他一个眼神，于是挑了挑眉，扇了光头一下：“**屁事。”
光头简直莫名其妙：“这也不能问，你们背着我偷奸啊？”
“你又皮痒了？”云流正要再给他来一下，手机这时响起来，他掏出一看，见手机屏上赫然亮着“章小白”三个大字，顿时一激灵，冲他们比划，“噤声噤声。”
他接了电话：“章小白？”
章小白：“又死哪儿去了？”
云流嘿嘿一声，也不答，反而问她：“你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到哪儿啦？”
“小王八羔子别给我耍花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啊，”章小白嗤笑了一声，“快点儿的如实招来。”
云流没了法子，只得道：“哎，我跟人在外头写作业呢。”
他今天确实写了不少作业，因此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倒是很有些底气。
“得了吧，你跟曹宇轩昂啊？我咋不知道你俩还能写作业呢。”
云流看了眼柏光：“谁说我跟他了。”
“您儿子最近认识了一学霸，一中第一呢，”云流拿着电话随意往四周溜达，声音不远不近地传到柏光耳朵里，柏光面无表情的攥着手里的戒指，一颗心却都跟着那时高时低的话音起伏，“嘿，那我能骗人么？一中第一，您去找李焕焕打听一下，就坐我边儿上……不是，人家干什么嫌弃我呀，您儿子花见花开车见爆胎好么……什么——你没回来？！……哦。”
云流挂了电话，一脸无语的走回来：“章小白诈我。”
光头抱着肚子“哈哈哈哈”嘲笑起来，云流趁机把之前没给出去的那一巴掌换成了一脚，光头被踹的嗷嗷儿直叫，云流走过来，一把搭住柏光的肩：“吃了饭和我一起回去呗？”
柏光顿了顿，转过头看着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答应的，只记得自己向来如鱼得水的拒绝话术好像又失灵了，脑子里一团浆糊。
那个人贴过来时，带了一种很独特的少年的味道，与这座城市夏末夜晚的风混在一起，一下子冲撞进他的鼻腔。
让人有点想打喷嚏。
他很轻微的眨了一下眼。
他很久没有去过别人家，进门时要不是云流提醒，差点穿错了左右脚的鞋。光头的奶奶是个很和蔼的人，看见他们高兴的不得了，晚饭做了一大桌子菜，还特意给他们准备了一道自己做的新菜式。
光头吃起饭来狼吞虎咽，包了满嘴东西，又尝了尝那道新菜，口齿不清的道：“奶奶，好吃，但有失水准啊。”
奶奶也不生气，问云流：“小云，你觉得呢？”
云流嘿嘿一笑，抓了抓脑袋：“就感觉，味儿有点淡。”
“哦，”奶奶推了推眼镜，目光转向柏光，“小柏呢？”
柏光原本正襟危坐的低着头吃饭，闻言抬起头来，顿了顿，嘴边抿出一抹笑：“很好吃。”
说罢还怕别人不信似的，自己又跟着点了点头。
奶奶一下子“哎哟”乐出了声来。
吃了饭，云流和光头便进了房间，要玩psp，柏光说要帮忙洗碗，没和他们一起，奶奶就推他，玩儿去吧玩儿去吧。
笑眯眯的。
走的时候，奶奶拉着柏光的手，一个劲儿说这孩子真乖，又要他一定答应了下次还来才肯让他们走。
云流在一边忍不住乐。
后来他们并肩走在大街上，两人一路沉默无言的走到公车站，手里啃着光头家顺出来的瓜子儿。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暮色笼罩下来，城市的灯光便次第亮起。
灯光闪烁，他们最终穿过了一个又一个人群留下的缝隙，直到上车，云流突然问他：“哎，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生活？”
柏光啃瓜子儿啃得有些出神，闻言一愣：“嗯？”
云流往后一靠
，漫不经心说：“我以前就想
赚了钱买个房子，就那种几层楼的，我爷爷一层，章小白一层，我一层。我还要找个姑娘，我们生个小孩儿，如果是男的，就丢给我妈带，如果是女的，就丢给我爷爷，然后我跟老婆就过自己的，你说爽不爽？”
柏光想了想：“爽。”
他们坐在最后排的座位，柏光把窗子拉开一大半，夜晚的凉风扑到脸上，他今天有些燥热的心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这是你遇见今天那姑娘之后才想出来的吧？”
云流眨了眨眼睛：“嗯。”
柏光就叹了口气，一边嗑着瓜子儿一边单手支脸看着窗外，最后什么也没说。
云流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了，也沉默的嗑着瓜子儿，最后他伸手一摸，兜里空了。
他便伸到柏光裤兜里摸，柏光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按住他的手：“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分点儿瓜子呗，”云流挤了挤眼睛，隔着裤子掐了他一把，“说，你为什么不安慰我？”
“什、什么安慰你？”柏光脸一下热了，立马把腿死劲儿往角落里缩。
云流看着这人，忍不住又要笑出来，嘴里却还是说：“我很难过。”
柏光一下就顿住了。
难过，为什么难过？
是因为那个女生吗？
于是他很迟疑地把手伸出来，又慢慢地、很轻地落在云流有些硌人的头发上，
抿着唇，拍了拍：“是这样安慰你吗？”
云流嘴角刚要泄出来的笑一下就收住了。
他其实是想装一个可怜，再趁机逗两下柏光，可是现在这种感觉——
就好像你跑在路上，猝不及防猛跌了一跤，自己没觉得什么，还故作可怜地跟别人开玩笑。
可是别人不但信以为真了，还笨拙又认真地开始安慰你。
云流鼻子猛的有些发酸，他顺着柏光的动作低下了头，又点点头：“嗯。”
或许在猝不及防的真情面前，再多的伪装也都是纸包火。
这座城市的这一辆公车，这一天也在沿着它既定的道路行驶。它掠过人群，掠过灯光，带着夏季末尾的最后一股清凉，在这平凡的一天驶向终点。
而在起点与终点交汇的地方，秋天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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