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归镇近日出了桩大事——当地豪绅陈家的家主,因病入膏肓,前几日终于发了急症,去了。
老太爷生前乐善好施,这几日,来往吊唁的人物也是络绎不绝。
但陈家虽然家大业大,人丁却很是单薄——仅有的三个儿子中,老大年幼早夭,老二远赴留洋,老三顽劣不堪。
以至于这么些天来能始终守在灵前的,居然就只有老太爷今年刚娶进门的那名男妻。
传言里,这名男妻容色逼人,叫陈老太爷只见了那么一眼,便顿觉惊为天人,直接为他遣散整个后院不说,甚至还不顾礼教地将其娶为了男妻。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俗话说得好——要想俏一身孝。
这位比陈老太爷小上两轮还多的漂亮男妻,即使穿的是极其简陋的粗麻孝服,也丝毫无损他的美貌。
他双掌合十,低眉敛目地跪在灵前,单只一张闭着双眼的侧脸,就已经足够让人惊艳。
低头露出的洁白脖颈,更是引人频频侧目。更有不少人看向他的目光,已经开始不掩觊觎。
靳无星对此并非没有觉察,只是依旧无动于衷。
他就像一尊冰铸的雕像一样,跪在陈老太爷的黑白照片前,始终无悲无喜地守着灵。
“嫂子。”
陈二叔自人身后轻声喊道。
冰雕随之苏醒,靳无星缓缓睁开双眼。
抬起头的瞬间,身前传来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陈二叔立刻循声瞪去,却见站着的一排保镖,全都跟着低下了头。
他不悦撇嘴,心想:到底只是些乡野出身的粗人,上不得什么台面。若不是老爷子生前就定下的买卖,也不至于叫这些个莽汉来守灵堂。
陈二叔嫌弃地收回视线,继续同跪在灵前的人说:“嫂子,老二今日就该到了,等人齐了,大哥的遗嘱……”
他话没说完,但靳无星已经明白了他想说什么。
陈老爷子是六天前的夜里去的。
人走得匆忙,等发现时,尸体都已经凉透了,谁都没捞着见上他最后一面。
但对于陈家的巨额遗产,老爷子生前就早有准备。
只是老二常年留洋海外,直到今个儿才赶回镇上,这遗嘱也才到被当众宣读的时候。
“知道了,”靳无星语气平静,答,“我会到场。”
陈二叔:“哎,那就行。”
干巴巴说完后,陈二叔有些局促地陷入沉默。
靳无星不由抬头看他:“还有事?”
“没、没有了……”
陈二叔讪笑着摇了摇头,后退几步,就要离开。
临走前没忍住,又回头瞅了两眼——此时已无人再同靳无星搭话,他又重新闭起双眼,低眉顺目地守起了灵。
连跪了几日的腰背看上去依旧笔挺,从背影看便觉得他虔诚到不行。
陈二叔见状,莫名摇头叹了口气。
然后一抬头,视线正对上头顶陈老爷子的黑白照片。
照片里,老爷子的模样栩栩如生,仿佛还如在世一般慈眉善目地看着他。
陈二叔却被看的一哆嗦,转身离开的脚步更加匆匆。
直至灵堂门口,人才突然停下。
陈二叔偏头朝侧面看去,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他看着角落里举止懒散的男人,没忍住嫌弃道:“尹老板,叫你的人都懂点儿规矩,平日里松散些也就罢了,要是今日出了什么岔子,丢的可是陈家的脸!”
什么保镖?说得好听!
不就是一群没甚出息的兵痞子?!
说完男人,陈二叔没敢停留,脚步更加匆匆地离开了。
而角落里,“天降横祸”的男人反应不及,叫陈二叔脚底抹油般地提前跑开了。
他不满地咋了下舌,原本还没正形地斜倚在墙上的身子,也跟着直了起来。
待男人从阴影中走出,才发现这人的身高委实不低。陈家两米多高的院墙,也只比他高了将将半个头。
浑身肌肉更是精壮,隔着衣服都能隐隐窥出下面的鼓胀。
他穿着一身短褂长裤,分明不像个老板,可却因为身形过于伟岸,给人的压力反而更甚。
长袖被他挽至手肘,露出的小臂上青筋分明,肘尖还有一簇悄悄冒出头来的疤痕,看着就不像是个善茬。
仗着一双过分的长腿,男人三两步就走进了灵堂。
他走起路来大步流星,行事亦是毫无顾忌,也不知先于此地的主人打声招呼,就直接点名道:“彪子,二猛。”
男人冷冷道:“滚出来。”
被点到名的二人,只能臊眉耷眼地站了出来——正是刚发出惊呼声,面冲着靳无星的保镖。
男人看过去,视线轻轻一转,自然而然就落在了近处靳无星的背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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