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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视线忽然聚集在站立的沈婉鸢身上，她缓过神来，跪下端着茶盏，眼中满是泪珠，沙哑道：“娘，请喝茶！”
病中的沈夫人原是不应饮茶，但她却推开劝阻的小春儿，噙着泪水，一饮而尽，“好好好，你们好好过日子，娘便放心了。”
说罢，她快速的喘咳了两声，“婉鸢性子沉稳，却总是喜欢硬撑，日后姑爷还要多担待些。”
“父母亡，要守孝三年。我自知没有多少日子了，不愿连累你们亲事，若是打乱了你们计划，先说一声道歉。”
沈夫人强扯着笑容说道：“婉鸢，小春儿你们先出去一下，我还有话要嘱咐姑爷。”
沈婉鸢不知娘亲要说什么，心中有着几分慌张，但一想到陆珩经历过大风大浪自然会把慌圆起来。
现在一想到陆珩，心中便总会安定许多，方才在行礼时，她望着他的宽厚的肩膀，却不自觉地想要倚靠几分。
她私心想把今夜的一切都记在心尖，母亲的笑容，入目的喜字，精美的嫁衣。
还有专程为她安排这一切的陆珩。
与她拜天地的陆珩，陪她穿喜服的陆珩，从马车上横抱着她走到母亲房门口的陆珩。
此时，沈婉鸢的心仿若被春日的暖阳照耀一般，又似喷发的火山般，想与陆珩说许多贴己的话。
不出半刻，陆珩便出来了，他的面上却带着几分笑容。
沈婉鸢疑惑道：“娘亲同你说了什么？”
“沈夫人是个聪颖之人，回府吧，沈夫人累了，她让你不用再进去了。”
沈婉鸢走在陆珩的身后，看着他走路时摆动的手掌，倏然心痒。
她偷偷向前一步，装作不经意地蹭到了他的手背，手指勾着他的手心。
陆珩似乎察觉道她的小心思，宽厚的大掌反手便攥住了软玉般挑逗的小手，牵着她的手指微微晃动。
沈婉鸢扬着满是笑意的眼眸望着今日分外俊朗的陆珩，正欲说话，“王爷...”
“婉鸢！”一道清亮声音倏然在杏林坊的后院响起。
沈婉鸢扬着笑容下意识朝着后看去，熟悉的身影却是使得她猛然一僵。
苏云川穿着一袭天蓝色满是灰尘褶皱的衣袍，挡在了杏林坊后院的月亮门处。
她的余光看着嫁衣的裙摆，眼中闪过一抹遗憾，原是门当户对，现下再次相见，已然不同于往日。
她快速地转身攥着陆珩的衣袖，“走吧王爷，我不认识他。”
苏云川原本对肃王没有什么好脸色，现在看到沈婉鸢对他做小伏低的样子分外生气。
还未接触过朝堂深浅的读书人，总是带着些许清高，修身齐家治天下，他总觉得理为先。
苏云川快步走去，“肃王爷就是这样对待婉鸢的吗？”
陆珩眉头微蹙，一双凤眸已然愠怒，“你是何人？”
苏云川拱手行礼道：“忠勤伯府苏云川，见过肃王爷！”
原是沈婉鸢的前未婚夫，陆珩想到此处，嘴角忽然扬起了一抹笑意，淡淡说道：“原是苏公子，听闻苏公子又定了一门亲事，不知是哪家的贵女。”
苏云川的身体忽然紧绷，呼吸声逐渐变重，紧咬着牙关，“不劳王爷费心。”
沈婉鸢低头垂眸掩去眼中的情绪，轻摇着陆珩的手指，小声说道：“王爷，我们回府吧。”
“不行！你不能和他回去！”
苏云川听到此话，快速走到沈婉鸢的面前，攥着她的衣袖，便要把她带着他的一侧，铿锵说道：“王爷，沈家此次灾祸可与你有关？”
沈婉鸢怔在原地，眼睛睁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着苏云川，“你到底在说什么！”
陆珩周身的寒意与肃杀之气已然使得苏云川腿脚微软，但他仍是不卑不亢。
“我说的，王爷自然清楚。”
陆珩反问道：“孤清楚什么？妄议朝政，可是死罪。”
“是他，是他偷偷给了王伯一袋子钱，让他好好行动。”小春儿指着陆珩身后的武安，小声说道。
“婉鸢为何又被您带回王府？”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沈大人一向清廉，怎会往赈灾粮中掺假，既然天恩浩荡皆是君恩，沈府的败落很难不说，您是不是也填了一笔。”
陆珩阴沉的眉宇之间满是暴戾，他眼中的寒光似是要杀死苏云川，嗤笑道：“笑话，一个正五品的官员孤有什么所图之处？苏公子未免太天真了。”
沈婉鸢的脑海中却是在不停的闪过与陆珩初见的画面。
为什么他会在雪天的马车里等她？
为什么初见便要让她成为他的人？
为什么他每次总是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但身为天皇贵胄的陆珩，会陪着她跪在娘亲的面前；会担着被发现，弹劾与外室穿正红色的风险送她嫁衣。
沈婉鸢不愿相信，只是这一切又太过于巧合，她直直地看着陆珩，想要知道到底为什么？
陆珩感受到沈婉鸢的目光，他直视着苏云川，漠然且锐利地说道：“孤问你，这天下是谁的天下？而你我又是谁的臣子？”
苏云川拱手道：“自然是陛下的天下。”
陆珩似笑非笑道：“你可知晓整个户部有一半的官员都参与此事？你可知晓此事是陛下亲自督办审理？孤怎么可能插手？”
苏云川被陆珩反问式的话语压得喘不过气，他想说些什么，却看到陆珩满眼轻蔑地走到他的身旁，攥着沈婉鸢的手臂，沉声说道：“走，回府。”
沈婉鸢没有移动，仰着头看着陆珩，祈求问道：“王爷，武安究竟有没有去沈府？”
陆珩毫不掩饰，说道：“是又何妨？不是又何妨？”
沈婉鸢自然读懂了他话语中的意思，她对陆珩满腔的热情与感恩，仿若瞬间被泼了一盆冰水，她四肢瞬间冰冷，身体不自觉地便向后退，结果撞到了苏云川。
苏云川趁势攥着沈婉鸢地手臂，“婉鸢不与你回去！”
沈婉鸢此时仿若一个布偶娃娃被两人一人攥着一个手臂，她已然没有能去的地方了。
陆珩让沈府下人们逼她无路可走，只能去寻他；苏云川却是个没有主意的，苏母让他作甚便作甚。
她眼中已然没有了亮光，涣散地看着天上的月光，“我已然没有家了。”
陆珩看着沈婉鸢现在的情绪已然降至冰点，他眼眸中满是寒意，朝着苏云川抓着沈婉鸢的手使劲一掰。
伴随着一声悲痛的尖叫声，陆珩横抱起沈婉鸢离开了杏林坊，小春儿赶忙扶着痛得流泪的苏云川，急声喊道：“郎中！郎中！”
此时，沈婉鸢眼神满是绝望，她看着抱着自己的陆珩，哑声道：“王爷，究竟什么是真的？”
陆珩没有说话。
他也不再对着沈婉鸢掩饰自己，周身满是冷冽，沉默地抱着她踏进了王府卧房中。
沈婉鸢倏然被陆珩扔在床上，撞到头短暂眩晕还未回过神。
陆珩深邃的眉眼仿若深潭般看不见低，他冰冷的手指紧紧掐着她的下巴，“婉婉，孤已然让你放肆了许多。”
沈婉鸢被捏的疼痛，眼角含着泪，反驳道：“您为什么要沈府的人逼我？您为什么第一次见便要我委身于您？我想知道答案，这便是放肆吗？！”
这是她第一次对陆珩不敬，她又想到了京城中关于陆珩暴戾的传言。
是她错了。
陆珩对她总是表现出一副芝兰玉树，正人君子的样子，但真正的陆珩实在让她害怕。
她深吸一口气，紧闭含着眼泪的眼睛，沙哑道：“您杀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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