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宽敞的柴房中,十来个捕快和狱卒低着头整整齐齐站作一排,本就逼冗的屋子显得更为狭小,有几人还未清醒过来,可师爷一句简短有力的沉吟,他们哪里还敢有半分睡意。
“有人来了。”
乍一看这话轻飘飘,可在场所有人却肉眼可见地变了脸色。
这个时候,什么人能来县衙,还能让堂堂师爷如此兴师动众,不言而喻。
“怎么可能?”其中一个帽子歪歪扭扭的狱卒脚下一个不稳,他还以为是师爷开的玩笑,似乎想要证明什么,急忙道:“前些日子那告示一出,哪个百姓不知道这三原县的状师早就没了踪影,现在——”
话至中途,他正欲放声高喝,却猛然反应过来什么,一脸不可思议望向师爷,“钦差?”
“是朝廷派的钦差到了?”他又大声重复一遍,面上表情愈发复杂,嗓音渐渐发颤,嘴唇也跟着直打哆嗦。
其余几人听到这话,面面相觑,见师爷没否认,相视过后,不发一言。
“好了......”师爷也只是想手底下的人吃点教训,并非真的要他们将自己人吓死,不过是一个面生的小姑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不是什么钦差。”师爷解释,他抬手指了指眼前站着的这几个人,似是想到什么他轻轻嗤笑一声,“你们几个,待会儿若是见着什么不对,可别像今日这般没有眼力见了!”
“是!”铿锵有力的回复响彻整个小屋,语气中皆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作揖行礼毕,佩刀声响夹杂其中,虽略有刺耳,却无一人觉得不妥。
十来个身高不一的成年男子逐一走出,走在队伍最后的那人刚将木门关上,却被站在门外的师爷拦住了去路。
他微微一愣,立刻抬手作揖,“师爷,可有事吩咐于我?”
师爷混迹江湖多年,最是喜欢聪明人,无论是京师还是小地方,这种人的日子过的都比别人滋润,他眯了眯眼,凑到那人耳边小声说道:“你将这身衣服换了,替我去外头办点事......”
醉酒才清醒的捕快等人一路向着正堂而去,才到侧门门槛位置,果真在堂下见着了个人影,喉咙正干涩之际,却陡然发现那人身姿卓绝,再定睛一看,可不是个女子么。
几人心念微动,相继看向高位上不停咳嗽的大人,瞬间了然于胸。
想必方才师爷说的......就是此人了!
程十鸢本想尽快解决此事,可这三原县的父母官却说得等人到齐了才能开堂。
无奈之下,她只能应下。
程十鸢佯装四下张望县衙打发时间,面上却不见半分喜悦,眉头亦有微蹙迹象,想到方才见到的原主相貌,不知为何,她心中总是有几分不安。
巧合之事一件接着一件,不像是什么好兆头。
见着周围有了动静,程十鸢便将这几分惆怅收了起来。
正欲开口说话,有一人却忽然朝她后背袭来,不过那道劲风在离她三寸远的位置,却突然停了下来,程十鸢侧首看去,只见背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椅子,她看向那人,不解问道:“这是干什么?”
刘大用正愁不知该用何种态度对待此人,他瞧着眼前这接二连三的动作,赞叹似的看了看椅子旁立着的下属,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讨好......倒是个不错的法子,他站起来轻轻一抬手,语气轻松,“状师姑娘,请坐。”
状师?
搬出椅子的捕快弯腰起身的动作一僵,这姑娘竟是状师?
为何他在衙门办差这么久,从未见过此人?
不都说状师个个贪财如命么?有了状师证,难道还能不乘机敛财?
他再一打量,仍旧是摇了摇头,这人属实面生,自己确实从未见过。
要知道三原县的状师都有登记在册,定然没有人有胆子假冒,但他可以肯定,三原县从未出过女状师,可是......
既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又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个女状师?
刘大用眼神晃荡一圈,没见到师爷,他心中一慌,双腿险些发软,幸亏扶着桌角才没失态让人看了笑话。
“还不下去。”
刘大用还以为是他这属下色心大发,双眼看直了才立在原地不动,没有办法,为了他的前途,只好先出声呵斥。
这一声不算严厉,但身为下属,那抢先搬椅子的也发觉到了不对,他忙向程十鸢作揖,冒失地点点头后才走回原处。
其余几人见着同僚如此,纷纷懊恼为何自己没抢先做这事儿,升官发财的机会就在眼前却白白错失,可不得翻个白眼以示气愤。
程十鸢倒是听说过,古时候有些地方有些人不用向县官下跪,似乎......状师就是其中一种,她本就脚下酸软,又好几日没吃饭,没多想就扶着椅背往下一坐。
原先刘大用还只是怀疑她的身份,自他到三原县任职以来,从未见过女状师,若说是以前得了那状师证之人,偏偏年龄又对不上。
现如今这女子毫无顾忌地往那儿一坐,不仅没有丝毫不妥,他隐隐还觉着就该是如此。
堂下之人自称状师,又有如此气度,莫不是——
是哪里响当当的人物!
或许......她并非是三原县人士。
确实,亦没有规定状师不可去外地帮人打官司。
自觉想通其中缘由,刘大用欣慰地点点头,态度和表情于是更加和善。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总算能说案子了,程十鸢心下一松,呼了口气,她抬眼看去,“程家,程十鸢。”
“程家?程十鸢?”
刘大用小声呢喃几次,心道名字倒不像是个普通人,只是这名头他确实从未听过,纠结之际,只见先前消失不见的师爷着急忙慌地从正门大步而入,直向高台走。
程十鸢不认得这人,但见他神情慌张也并未阻拦。
师爷紧赶慢赶,总算在大人审案子之前将事情打听了个清楚,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不知是因为脚程,还是因为担惊受怕而出现的汗水。
然而,他后背薄衫上逐渐加深的颜色,却将他的焦灼暴露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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