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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君则一万个不乐意,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不情不愿地亲自上了手,她现在是济世医馆的小学徒元赪,已经不是昔日的寇太傅家的掌上明珠了,更不是眼前这个纨绔的未婚妻。
“莫不是元小郎中今夜还收治了其他的病人需要照顾,无暇顾及,所以如此不情愿啊?”
“未曾。”
“未曾?”钟子初拉长音调慢悠悠地反问,“未曾便是好事啊,证明我扶翠城百姓无病无灾,吉祥太平啊!”
寇君则听着这话,内心觉得讽刺无比。何来无病无灾?何来吉祥太平?难道寇府上下八十三条人命,竟都算不得扶翠城百姓?天子脚下尚且能行此大案,还不知千里之外的边塞关城,百姓还如何安居乐业?
钟子初哪里知道,因为他的这句话,寇君则此刻的内心有多么愤恨不平。他依然惬意地趴在病榻之上,指拨着寇君则一会儿为他按肩膀,一会儿为他按脊梁,一副非常受用的样子,脸上挂着怡然自得的笑容。
寇君则忙得满头大汗,钟子初却像是故意的一般,一会儿嫌轻了,一会儿又嫌重了,一会儿要往左,一会儿要往右,纯粹是无事生非,没病找病。
病榻的布帘子之外,长风早已没了踪影。他正轻手轻脚地四处查看。
里屋的榻上,躺着一名身着男装的女子。女子尚在昏睡昏睡之中尚未醒来。昏暗的油灯下,女子面色平静,面容姣好,肌肤如玉,黑发如瀑,一双纤巧的白玉般的双手,一看便是养尊处优,根本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
寇沐珄守在床榻边,听着一墙之隔的前厅里钟子初对妹妹呼来喝去的使唤,心里的恨意前所未有地发酵着,膨胀着,他恨不得立刻出去将那个背叛了妹妹,还要派人追杀他兄妹二人的虎狼之子碎尸万段。
榻上的睡美人似乎是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悠悠转醒,微微睁了睁眼睛,屋子里昏暗一片,不远处一盏油灯如豆,那光亮,还不及地上的炉火更加明亮。她适应了好一阵子,才渐渐看清了屋里的情形。极小的屋子,只有几样极其简单的陈设。
再转头,她竟看见榻边坐着一名她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那男子侧脸对着她的视线,虽然不见全貌,但那眉眼如削,棱角分明,一眼便能瞧得出,是一名丰神俊郎、英气逼人的年轻男子。
她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什么地方?她是被这名男子挟持了吗?想到这里,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却没来得及叫出声来,就已经被那男子捂住了嘴。
先前寇沐珄正要关医馆大门的时候,无意间朝着玉照楼看了一眼,便看到现在躺在榻上的这个人,正从二楼的窗户翻越而出,脚刚踩到挑檐上,却因挑檐斜度有些大,脚下一滑直接跌落下来,摔到地上动不了了。
寇沐珄虽然不知道此人是何人,但他身在医馆,此人又落在医馆门前咫尺之处,岂能见死不救?
寇沐珄于是立刻奔了过去,靠近了才发现,此人身量娇小,已经摔晕过去了。
寇沐珄将此人抱回了医馆,无意间碰掉了他的帽子,藏在帽子中的发髻随之一松,那一头黑柔的长发一下子四散开去,仔细一看,这人耳垂上竟穿有耳洞,尽管画了妆,但也难掩她是名女子的事实。
寇沐珄关了医馆的门,将已经躺下了的济馆主请过来看了看。济馆主把过脉之后,笑眯眯地对寇沐珄说:
“阿生,你的运气可真不错,竟然捡到了个宝啊!她没事,只不过摔晕而已,休息一阵子自然就醒过来了。今晚你就守着她吧!”
寇沐珄虽然没听懂济伯伯这是何意,但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此刻,寇沐珄终于等到那女子醒了过来,见她一副要惊叫的样子,他连忙捂住了女子的嘴,比划了一个“嘘”的动作。
茹嫣心里很害怕,但见眼前的年轻男子一副正派模样,对她也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她便顺着他的意点了点头,先闭了嘴。
屋子外面依然有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侧耳倾听,竟是在说推拿按摩与用药之事。
茹嫣暗暗惊讶,她仔细回想,自她从玉照楼窗户翻出来,便从挑檐上滑落下来,失去了意识。等她再醒来之后,便好手好脚地躺在这床榻之上,便悄悄地问那男子道:
“这位公子,请问这是什么地方啊?”
“济世医馆。”
“济世医馆?这么说,是你将我救回来的吗?”
寇沐珄再没说话,点了点头。
茹嫣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她还险些将眼前这位清俊的男子当成劫持了她的匪徒,没想到竟是她的救命恩人。
“原来你是济世医馆的人啊!谢谢你救我回来。可是,我怎么没见过你呀?你是新来的?”
寇沐珄不置可否地浅笑了一下。
身旁的这个女孩子听到是自己救她回来之后,已经卸了全身的防御,露出了单纯可爱的笑容。
“姑娘为何这幅打扮从玉照楼翻窗而出啊?”
寇沐珄问完,后悔自己多此一问,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定是躲着家人来看花魁大赛的,大约是被发现在踪迹,情急之下为了躲避,这才出此下策,却没想到直接将自己摔晕了。
没想到茹嫣听到寇沐珄的问话,竟然腾地一下红了脸。孤男寡女顿时各自尴尬无比。
就在这时,茹嫣清晰无比地听见屋子外面响起一句:“钟二公子,请您放手!”那声音,比女子的声音低沉一些,却又远不如男子一般浑厚。
外面的病榻前,寇君则的双手正被钟子初牢牢地捉在手中,怎么也挣脱不开。
钟子初一脸浪笑,腾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抚摸着手中的这双小巧的玉手,轻慢地说道:
“元小郎中的这双手可真是纤巧无双啊!写得一手好字,挂得一手好灯,连按摩都如此舒服,让人意犹未尽啊!只是不知道……这双巧手可还会干些别的?”
钟子初意有所指地问着话,瞧着被他握着的右手虎口周围微微有些粗糙的皮肤,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这定是练剑留下的痕迹。
“写得一手好字?”
寇君则冷笑了一声,自我否认道:
“钟二公子真会说笑,草民一介乡野村夫,不过略识得几个字罢了,可担不起您这言过其实的夸奖。况且,我的按摩手法也才刚刚学了点皮毛,与师父他老人家差之千里呢,可担不起这‘舒服’二字。”
钟子初闻言,一把将寇君则的双手捞到了鼻子跟前,闭着眼很享受地嗅了一番,然后掰开她的手指缝,指缝间不小心沾染上的一片清洗不掉的墨迹便呈现在了两人眼前。
“元小郎中何必不承认呢?你这双玉手之上,还残留着今日玉照楼名册上的墨香味呢!你若未誊写那名册,是如何沾染了那气味独特而持久的墨香呢?”
钟子初清楚的记得,茹嫣好奇那名册上的墨香味,曾用手在字迹上反复摩挲过,双手都沾染上了那特有的香味。
寇君则没想到钟子初竟细心到连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都能够发现,不愿承认此事的寇君则灵机一动,回答道:
“哦,今日恰巧帮着宋掌柜收拾了一下笔墨纸砚,许是那时候沾染上的。”
帘子外,长风轻轻地咳了一声。除了一间有亮光的房间,其他地方长风都已经找过了,根本没有发现公主。钟子初意味不明笑着盯着寇君则,不置可否,微微地松了松握着寇君则双手的手。
寇君则终于将她的双手从钟子初有力的大手中挣脱了出来。被他强捏了好半天,手竟有些隐隐的疼痛。
茹嫣与寇沐珄躲在里屋中,将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听了个完完整整。
寇沐珄很担心妹妹的身份会被发现。而一旁的茹嫣虽然听着钟子初的那些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她还是猜到了,钟子初是来寻她的,因为自己身份特殊,不敢大张旗鼓,只能如此悄悄探寻。
想到这里,她一下子兴奋起来,迅捷如燕般地翻身下床便喊了一声“子初哥哥”。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喊,完全出乎了寇沐珄的意料,他没有想到,自己救回来的人竟然同钟子初相识。正霹雳雷惊的时候,茹嫣因为躺了挺久起身过猛而突然眼前一黑,浑身一软便失去了知觉倒了下去。
寇沐珄一把接住了即将倒地的茹嫣,将她揽入怀中,抱回了床榻上。
门外已经听见有人过来的脚步声了。他不知道来者是钟子初还是跟在他身边的亲随。此刻,寇沐珄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从这个房间里消失。因为,钟子初见过他!
事不宜迟,寇沐珄迅速环视了一眼屋子,只有一扇不大的窗户,外面是济世医馆的后院,这是唯一能够离开这里的路径。寇沐珄果断地打开窗户翻身出去,在茹嫣醒明白之前又将窗户关了起来。
听见敲门声,茹嫣渐渐清醒过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轻轻地呼唤她的名字。
她揉了揉慢慢清醒过来的脑袋,回应了一声,竟发现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有些懵,刚才那位面相清俊的男子呢?难道是自己做了一场梦吗?
茹嫣怀着十二分疑惑慢慢地起身下了床,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的,正是她盼望着的前来寻找她的钟子初。
钟子初一见茹嫣完好无损地站在了自己面前,一下子松了一口气,心中情不自禁地暗暗说了句:公主殿下,可算是找着您了。要真有个三长两短的,钟子初这颗脑袋可就真的要搬家了。
茹嫣一看见钟子初就兴奋得忘乎所以了,也不管有没有旁人就直接扑了过来:“子初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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