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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 3 章

下了班,夏星柚来到吴真家中,和好朋友说了下午的事。

“我了个天,采访你一下,你现在什么感觉?”吴真举着手作采访状,凑到躺着床上神色恍惚的夏星柚跟前:“高兴不?兴奋不?”

柚子有多爱钱,她是最清楚的。

夏星柚眨了下眼,坐起来盘腿托腮:“就感觉特别不真实,自打我妈去世后,我一直为了欠下的医药费发愁,没日没夜的挣钱,对我来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真的,我做梦都想哪天天上掉个馅饼砸我头上,解我缺钱之危。”

五年前,海湾大桥发生的那场连环车祸,造成11人死亡,二十多人受伤,她和妈妈便是其中的遇难人员,幸运的是她们逃过了死神镰刀收割,活了下来,不幸的是,妈妈伤势严重瘫痪在床,离不开医院,被紧紧护在身下的她伤势不重,却狗血的失忆了。

两年前妈妈去世,她成了孤儿的同时,负担着四十多万的债务。

从16岁起,便负担着妈妈的医药费,勉强上到了高中毕业,之后连高考都没有参加,欠了一屁股债,上什么学啊?债还不上,学费生活费咋办,雪上加霜吗不是。

以那时的她来说,没条件上学时一方面,主要真心浪费时间,还不如多打两份工挣钱去呢。

“我左盼右盼,求神拜佛,哎嘿,没想到真管用了,一个金馅饼从天而降砸我头上,你说我高兴不高兴,我快美死啦,五十万!五十万啊真真,有了这钱,不仅能还清剩下的三十万债务,我还落下二十万,你知道意味什么不?”

吴真坐在她对面,笑着听她絮絮叨叨:“意味什么?”

“意味着我从此成了有钱人。”

夏星柚双眼亮的惊人,从这双发亮的眼睛中,让人感受到巨大的快乐和活力,声音中也充满了力量:“我不用在为钱发愁,不需要每天五点起床去打工,半夜累得半死才回家,不用每天背负着债务压力活着,吃个饭算计来算计去,这不舍得那也不舍得,我可以去吃喜欢的零食,放开了吃,买我喜欢的裙子,也可以参加同学间的聚会。”

语调欢快,像一只快乐的鸟。

吴真却听得心里发酸,十分心疼她的经历,相识的两年里,她提过借钱给柚子还了医院的债,被夏星柚笑着拒绝了。

无奈只能帮忙找一些轻松且工资高的工作,帮一帮她。

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很是替她高兴,说着说着,夏星柚激动的扑到她身上,双双倒在床上,吴真被她开心的笑容所感染也笑了起来,房间内飘荡着欢快的笑声,久久未歇。

这两天,夏星柚已经从江叙那了解到了要服务的目标人物是冯家老太太,老太太今年76岁,没得什么大病,单纯的岁数大了,器官衰老,简单来说就是寿命将尽。

人之将死,一心惦记着五年前失踪的小女儿和外孙女,为了让老太太了却遗憾,踏踏实实的走,冯家人想出了替身的主意。

没办法,五年前冯若瑶母女意外身亡,冯家人怕老太太受不了丧女之痛,将消息瞒了下来,骗老太太说是人失踪了。

失踪代表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这不,眼看着老太太活不久,日夜念叨着冯若瑶和明珠的名字,一家人开会一合计,已经隐瞒至今,没必要这个时候说出真相。

这要让老太太知道了,可别嘎噔一下没了。

干脆骗到底。

找个人假装冯若瑶母女,让老太太高高兴兴地走,冯家人全部出动,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几个和夏明珠有几分像的替身,排着队送到老太太面前。

至于冯若瑶的替代者,冯家人不抱什么希望,这世上哪有完全相似的两个人,真不好找啊,再加上母女连心,老太太对唯一的女儿十分了解,就算找到相似的人,也很难骗过去。

冯家人当机立断,将希望放到了另一位身上。

五年前,夏明珠16岁,长相上有说头,女大十八变嘛,长开了人自然和小时候不一样了,一定程度上扩大了寻找概率。

奈何老太太火眼金睛,一连戳破三个假替身。

就在冯家人愁眉不展的时候,江叙将夏星柚的资料带到了冯家人面前,冯继峰和冯继梁一看照片,像,真像,至少有七八成像。

这个应该能骗过去吧?

应该……能的吧。

冯家住在燕西别墅区,一个夏星柚从前在售楼处卖房时有所耳闻无缘得见、据说没有上亿身家绝对买不起的专门为豪门世家建造的自然乐园。

背靠西郊第一峰千灵山,紧邻青龙湖,绿化率高达67%。

没想到她有踏入的一天,值了值了。

如果要用三个词来形容她的所见感受:太大太豪华太有钱了!

夏星柚下了车,跟着江叙走进别墅,请原谅她没啥见识,进了别墅后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的感觉一一样。

瞧瞧这花,这草,看着都比外面的鲜艳翠绿,一路走下来,夏星柚心中高呼:涨见识了,真涨见识了,不虚此行。

穿着廉价衣服的夏星柚拘谨的站在客厅里,小小的她与大大的地格格不入,局促的坐在沙发上,接过江叙递来的杯子,道了声谢谢。

“夏小姐,麻烦你换套衣服,等你换好我们再去医院。”

夏星柚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件红裙摆在盒子里,大盒边上还有个小首饰盒,装着一只同色耳钉。

“耳钉戴在左耳上,楼梯左边第一间客卧,你可以去那换衣服。”

江叙看了眼表,征询道:“十五分钟时间,够吗?”

夏星柚点头,抱起衣服和首饰盒进了客卧,快速的换好衣服,带耳钉的时候嘀嘀咕咕:“幸好我打的是左边的耳洞,还挺好看,哎呀,镜子里的大美人是谁呀?真漂亮,我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换好后,她没磨蹭,前后用了十分钟回到客厅。

江叙看到换装后的夏星柚后,瞬间呆愣住,面前人穿着红裙,白色帆布鞋,左耳带着精致的红色耳钉,害羞的抿着唇,盈盈浅笑。

仿佛看到了当年总是缠着他的小姑娘。

——三哥,你看我好不好看?

——三哥,哥哥,哥哥你最好啦。

“江叙?江叙!”

清脆的声音乍然想起,将他从回忆中拉出来,面前放大的柔美容颜令他恍惚了一瞬,竟有些分不清真假,一声“明珠”险些脱口而出。

字至唇间,生生咽了回去。

她是夏星柚。

不是夏明珠。

明珠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再也不会有人甜软的叫他三哥。

痛楚于心头探出枝桠,顷刻间渗透四肢百骸,令他痛不欲生,他似习惯了,很快收敛了脸上的追思痛苦,带着夏星柚离开别墅,开车前往医院。

夏星柚坐在副驾驶,回想方才江叙看她的眼神,不知为何,心里闷闷的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透过她,在看那位“夏明珠”吧。

她们真的长得很像吗?能让江叙看得失神,大概真的很像吧。

感受到时不时撇来的目光,视线有点灼热,烫的他耳根发热,为了转移夏星柚的注意力,避免她用那种眼神盯着他,江叙仔细讲了讲冯老太太的病况。

夏星柚听明白了,老太太年逾古稀,身体器官随着年纪的增长逐年衰老,这几年又因为女儿和外孙女的事忧思成疾,身体状态一年不如一年。

尤其从今年开始,老太太三次入院,医院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主治医生已经确诊,老太太剩余的时间不多了。

到了医院车库,临下车前,江叙再次叮嘱:“记住,从现在起,你是夏明珠,五年前失忆,近期才被冯家舅舅找到,少问瑶姨的事,更不要提起明珠的父亲。”

夏星柚乖巧应道:“知道了,放心吧,看我表现。”

拿人钱财替人解决问题,为了钱,她也会好好表现的。

进病房后,夏星柚见到老太太后,立马生出了好感,老太太满头银发,脸上长满了岁月皱纹,虽然多次入院,样貌并不瘦弱嶙峋,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她的体型偏胖,脸圆圆肉肉的,笑起来和蔼可亲,一看就是特别可爱的老太太。

深邃明亮的眼睛看过来时迸射出惊疑悲喜,弥漫着水光。

她冲夏星柚招手。

病房内,冯家人一个不落的全部到齐,见到老太太的反应提起了心,前面找来的三个人都被老太太的火眼金睛识破了,也不知道这回能不能顺利过关。

江叙推了推夏星柚。

一屋子不认识的人,全都盯着她,整的她怪紧张的,但老太太给她的感觉有种莫名的亲近,她深呼吸后走到了病床前。

暗暗给自己打气,稳住稳住,我可以的。

老太太眼含泪水,用苍老打着颤的双手抚摸她的脸颊,小心翼翼的像春天的阳光温暖舒适,让她心生依恋,有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滋味涨满心房。

她喜欢这双手触摸她时的感觉,喜欢老人看她的眼神,满是浓烈的爱意。

冯老太太瞪大了眼珠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眼前的小姑娘,如沙漠中遇水而得到生机的人,湿润的眼睛由悲喜转而笑意,颤抖着嘴唇:“囡囡。”

一声轻唤,叫得夏星柚的心微然一酸。

压抑的情感如决了堤的洪水一朝清晰而出,老太太哭着将夏星柚抱入怀中:“乖囡囡,姥姥总算见到你了,你去哪了,姥姥找不到你啊,你和瑶瑶怎么这么狠的心,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看我,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死了,我的囡囡……”

冯家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终于成功骗过去了!

给了江叙一个赞许的眼神,这事干得不错!

怕老太太哭得身体受不住,冯家人赶紧凑上去劝,各种好话不要钱的往外冒。

夸老太太福缘深厚,一定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日夜祷告,皇天不负苦心人,这才将明珠送了回来;夸夏星柚人长得像她妈妈,漂亮又懂事……

反正夸就对了。

夏星柚也哄着老太太:“姥姥,我回来了,您别哭了,哭得我心难受。”

冯老太太如今是有孙万事足,满心满眼都是外孙女,别人劝说一千句一万句,也抵不过亲亲外孙女的一句话。

“好,姥姥不哭了,乖囡囡不难受。”

老太太脸上挂着泪水,眼中却含着笑,冯继峰看着母亲的状态,觉得替身这事还是靠谱的,前面三个失败完全是意外,最后这个不是成功了吗。

说句不中听的话,老太太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应在女儿和外孙女身上,如今有了夏星柚,老太太能高高兴兴的度过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算是他们尽的最后一份孝心了。

走廊中,听着冯继峰的感谢,江叙礼貌点头,窗外天空澄碧,几片薄薄的白云随风浮游,像极了他飘了多年无处着陆的心。

“我和夏小姐已经约定好,她会代替明珠陪奶奶度过最后一段时间。”

冯继峰思索片刻,压低声音道:“老太太没剩多少时间了,没找到人的时候,愁的我一宿一宿睡不着觉,你说骗成功了,我这心里怎么还是不踏实呢,我害怕啊,小姑娘年纪轻轻,我担心她露馅,这要是再被发现,我怕我妈受不住打击,所以我琢磨了一下,要不咱们假戏真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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