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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启没有等到下个月的到来，陈信文染了风寒，病了一场。
病的很重，不能下床的地步。
陈启手头本就拮据，这一下更显捉襟见肘。
他找周围朋友借了一圈，只凑够了两副汤药钱。
大夫说要灌五副药才能好透彻，陈启正为了剩下的药钱忧心忡忡。
儿子是读书人，开销大，读书本就费钱，虽然是免束脩，但是笔墨纸砚哪一项都不便宜，之前从林县令处领的十两银子早就没剩多少。
这些日子，爷俩都是靠陈信文在顾珏糕点铺兼职得来的钱做日常开销，再加上，陈启之前在山上的日子，养成了大手大脚的习惯，每天都要吃荤腥，开销过大。
而陈启虽然每日都去码头做工，但工钱一直被工头故意拖欠，导致这个家除了陈信文在赚钱，陈启一直是没有进项的，家里也没有多少余钱。
所以，陈信文这一病，五两银子的药钱使得陈家不堪重负。
顾珏去西街探病，来到陈家的小屋里，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陈信文躺在里屋睡得昏昏沉沉，身上压了两层被子，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上面那层被子还是陈启的，现下已是寒冬腊月，屋里没有烧炭，温度低的连手露出来都僵。
这糟糕的环境，不病才怪。
陈启在院子里熬药，不久就端着药碗进来，扶着陈信文喝了药。
顾珏跟着陈启一起出来，陈家现在的境况，肉眼可见的穷困潦倒。
陈启这个壮汉，已经愁的眼不见眉。
顾珏压低声音问：“家里的银钱可还够用？若不够，可以从我这里预支。”
陈启猛然抬头，急急问道：“真的吗？”紧接着又低头唉声叹气，“信文的药钱确实不够，请叶......东家可以先借我周转一下。”
顾珏点头，“钱不是问题。”低头从钱袋里取出了十两银递过去，扬起一个笑，“陈叔你先拿着，不够再同我说，您还是叫我叶姑娘吧，听着亲切”
“多了！多了！五两就够了。”这银子是借的，迟早是要还的，陈启推拒。
“陈叔，你先拿着，我刚才看了一眼，陈兄这一病，身子肯定虚了，你还得给他买些进补的吃食，他将来是要科举的，身子可要养好。”
陈启听她这么说，抗拒的手慢慢缩回来。
是啊，还是儿子的身体重要，钱可以再挣，身体垮了人就垮了。
“叶姑娘，真是太感谢你了，你不知道，我这几日为了信文的药钱，跑了多少地方，去求了多少人，可真正能借出来的，依然很少。”
陈启手里拿着银钱，心中一直压着的大石卸下，轻松了许多，终于可以喘口气，这一松懈，话就多了起来，这几日积压的满腹委屈和牢骚尽数吐露。
顾珏笑眯眯听着陈启大吐苦水，不时还点头回应，没有丝毫不耐烦。
“陈叔，你们在三河县身份敏感，估计难有出头之日，就像您在码头那份工作，就算愿意雇你，也会各种刁难你，不给你工钱之类，有没有想过离开三河县，天下之大岂能没有容身之处？”
顾珏这才抛出关键，进入正题。
陈启苦笑：“唉，怎么没想过，这不是考虑到信文在此读书，我便咬牙试一试，但......”
但明显效果不好，工钱到现在一分都没拿到，顾珏在心里默默将他的未尽之语添上。
“我这里倒是有一份差事，只不过需要到外地去，可能数月才能回到三河县一次。”
顾珏轻声道。
“需要我做什么，叶姑娘尽管说！”陈启明白，这才是叶姑娘的目的。他现在找活计困难，叶姑娘当真是及时雨。
“我想组建一支商队，可能会到北地遇到各路关卡、流寇、甚至北地的部落，路途遥远，甚至会有身家性命的危险，而陈叔你们这批人，多少都有点功夫在身，倒是对商队的安全有一定保障，不知陈叔可愿意？”
顾珏没有半点隐瞒，将商队的危险尽数点出，反正陈启早晚都会知道。
“好！我去！”
陈启没有犹豫，答应的很爽快。
别人怕官兵、流寇，他陈启可不怕，掉脑袋的事他就没少干。
这些日子在三河县受够了窝囊气，若不是为了儿子，他早就干他娘的。
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净不干人事。欺负他陈启，等他发达后，一定将那拖欠他工钱的工头打的满地找牙。
陈启在黑咀山逍遥自在惯了，在三河县生活的尤为憋屈，若不是为了陈信文，早就跑路一走了之。
顾珏之前就做了很多铺垫，尤其是办济慈书院，让他觉得顾珏是个有善心、又大方的大好人，现在又给他提供一份这样适合他的工作，他恰巧又缺，怎会不答应，甚至他觉得顾珏就是太好了，看他们家可怜，特意给他安排了这样一份工作。
心下已经感激涕零，日后好好报答叶姑娘。
两人敲定商队的事后，陈启主动提出要去和他之前的兄弟沟通，联络他们组建商队。
顾珏点头，告诉他不必担心工钱的问题，放手去做，他们都是冒着生命风险，在钱方面她不会亏待。
有了她这句话，陈启更放心。
毕竟他是信任顾珏，但不代表其他人能和他一样，有了顾珏这句话，他就可以大方告诉兄弟们主家不会亏待他们。
和陈启谈妥后，顾珏离开。
之后贴心地安排人送了炭盆和黑炭到陈家，陈信文这么冷的天，被子盖不暖和，缩缩成一团，这样病能好的快吗？
她做这个倒不是讨好陈启，陈信文是她的朋友，她总归要帮一帮不是？而且陈信文目前也隶属她的阵营，未来的科考人。
收买人心，什么时候收买，就是要在这些微末小事上让别人体会到你的用心，才会对你死心塌地。
陈启办事的效率很快，不到三日他就将人带到顾珏面前。
“都是以前的兄弟，大家在县里日子都不好过，听到我说这里有活儿干，都愿意来。”
陈启对顾珏介绍道。
这些人有的像他这般，在县城里做工，有的则是回了村里，但听到陈启说要带他们做大生意，都选择扔下手里的活儿，做农民苦，收成全看天，就算全年都好，最后交了税赋，也仅仅够自己饱腹，能存下余粮的少之又少。
他们这伙人之前干的是脑袋别在裤腰的事，之前在山上有多潇洒，现在下山就有多憋闷。
不要说能够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现在就是饱腹都难。
每日干了活儿后，饭还要数着吃。
生活习惯哪是一下就能说改就改的，没办法，那也只能空着肚子忍着饥饿。
本来这样忍忍倒也能过的去，大家都一样。
可现在陈启突然说有好事，能带大家挣大钱，这还不得眼巴巴凑上来。
陈启这人大家都了解，从前的二当家，这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他的话可信度大伙儿还是信任的。
“嗯。”顾珏点头，满意。
“我知道诸位之前都是好汉，都有一身本事，各个不俗。”顾珏先是一番夸赞，将一个个大汉说的面红耳赤。
“哪里......”
“叶姑娘严重了。”
“嘿嘿嘿，倒也没有......”
好话谁不爱听，都是凡人。
和大家关系拉近后，顾珏抬抬手，示意安静。
“但我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既然大家选择过来见我，那么就是信任我，信任陈叔，我们是做商队，这一行风险大但收益也很大，更重要的是，它是合法的，我们做的事是光明正大又赚钱的。”
“最重要的是，我们是一个团队，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所以大家要保证绝对的忠诚，若是出了叛徒，我决不轻饶，在金钱方面，我更不会亏待大家，商队走一趟，每人三十两银子打底，另外我会将商队收益的百分之五取出来，给你们另加一份钱，算作奖励。”
“艹！”
“多少？”
“我不是在做梦吧，老王快掐我一下！”
三十两他们靠着种地，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种出来。
大家被顾珏的豪横镇住，一次就三十两，还有另外的奖金，顾珏确实是下了血本。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这钱必须出。
高风险高收益不是一句空话，商队是打通她未来很多事重中之重的一环。
说实话，因为陈启这一行人马贼的身份，她也犹豫过，到底要不要用这一批人，人品存疑这是大忌，后来她考虑到这伙人是农民出身都是被世道逼着上了山，又确实有些武力值，她也确实需要这样一群人，才决定用他们。
顾珏告诉他们，如果谁家像陈启这样有困难的，可以找她预支银子，到时候直接从他工钱里面扣，大家纷纷感激。
如果之前过来是为了陈启，那么现在大家都心服口服，给的工钱不仅多，老板也体恤他们这些人，心里自然感激，大家都是老实人，被迫上了山找一条生路，好不容易县太爷出了个政策，放了他们良籍，和家人团聚。
但好日子没过两天，县里人异样的目光、左邻右舍躲闪的神色、做工时的刁难，这些种种，都令他们苦恼不堪。
而今这位叶姑娘却体恤他们，对他们施以援手，哪怕是一点关心，也让他们动容。
顾珏安顿好商队的人后，就去了一趟县衙。
叶白薇见到她很高兴，让丫鬟去上热茶，给顾珏去去寒气，暖暖身子。
两人拉完家常，顾珏说起了她商队的事，叶白薇听她说完后，点头赞同道：“你这孩子是个有主见的，正巧，我今日得了消息，那边......有消息了。”
顾珏听到这话，可坐不住了，忙问：“姨母，可是北地有消息了？”激动的连说话都忘了分寸，姨母脱口而出。
“没错！你先别急。”叶白薇笑着拉住顾珏的手安抚道。
“那边传信说，找到你家人了，他们果真如你猜的那般，在朔风。”
顾珏听到朔风，担忧道：“那他们身子骨还好吗？”
想来也不会好的，那个鬼地方，哪里是人待的，爹娘一定被磋磨地不成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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