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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燮沉吟片刻，对皇上拱手禀明：“皇上，此女却是臣失散多年于民间的女儿。是那年攻打大燕，本帅身负重伤，缺医少药，寻到一名医女是名医后代传人，她救了臣一命。因那伤处隐秘险恶，那医女又是待字闺中。臣伤愈后就不及禀明长公主，将她收为侍妾带在身边。谁想，大燕反目焚城，此后诸多变故，这华姑娘就同臣失散了，臣派人打探，都说她被一把大火焚城时殉国了。谁想，竟然还留有后代。”
“林兄！”
言阙厉声制止，被林燮一个手势再次止住，“事出有因，皇上和夫人会体谅微臣的苦衷。”
，林燮说着转向沅沅。
“当年战乱，你娘在尸首成山的死人堆里把我背回去，为我疗伤。后来，我们成亲，我伤愈去搬兵，回来时，村子被敌军血洗烧焦，没有一个活口，尸体都分不出。更不知你们母女死里逃生，也不知有了你。沅沅，你恨爹爹吗？”
清沅本来想了无数质问的言语，可就被这几句情真意切轻描淡写的话，竟然让她不堪一击，缴械束手就擒，“哇~”的一声大哭，她扑去了林燮的怀里，尽情贪婪的享受父亲抚弄她头发的宠溺。
“沅沅，你娘她人在何处？”
林燮问。
小姑娘嘴一扁，唇角牵动，哽咽难言，泪珠啪嗒啪嗒落下揉眼说：“娘，去年秋季病故了。”
一阵黯然神伤，林燮又问：“你娘可曾留下什么话？”
“娘说，他不后悔。娘说让我来京城寻爹爹，说爹爹是天下最伟岸英武的男人。”
清沅哽咽地说着哭着，在场众人都不禁沾泪，“可你小小年纪，是如何寻来九安山的？”
林燮满眼心疼拉着她关切的问。
“起先，是有爹爹的门人来江左寻我们，说爹爹在京城做了大官，接沅沅入京。就带了沅沅和舅舅来京城。后来走散了，沅沅见人就一路的问，打探京城的方向。来到京城，就听说爹爹在九安山不在京城。好不容易寻到九安山，兵哥哥们又把住路口死活不许沅沅靠近，还是打柴的樵夫伯伯和商贩伯伯们好心指点沅沅翻山路来寻爹爹。一路上，遇到许多好心人……”
“樵夫？”
林燮同言阙互视一眼，眸光里满是深疑。小殊插话问：“那么黑的天，你还怕狼，就不怕深山老林狼虫虎豹冲来吃了你去？”
沅沅忽闪了眸子说：“怕呀，上山时樵夫伯伯送我灯笼，夜里上山还遇到了经商的马队翻山，送了沅沅到断崖。”
沅沅得意地炫耀自己的好运，林燮就更是握着那佩思虑。
沅沅露出些不安，紧张地揉着衣袖，噙了泪满心期许地望着父亲。
倒是晋阳长公主通情达理地说：“既是如此，当年若我在，也会如此安置那位救命恩人华妹妹。
既然长公主如此大度，众人就不敢多言。皇上也懒得过问。只太皇太后怕孙女受委屈，拉住晋阳长公主的手欲言又止。
“是爹爹不知你们母女尚在人世，这些年让你们受苦了。”
林燮神色黯然，搂住女儿在怀里，铮铮铁骨的大帅，如今一副儿女情长的模样倒也动人。
“父帅，既然您不知道世上有这个妹妹，她如何要说，是爹爹您的亲兵去江左接她来京认父？”
林殊机警地问道。众人也不由生疑。
景琰也上前拱手一圈禀道长辈们：“父皇，姑爹，琰儿也觉得今夜的事诸多疑点。沅沅一个小姑娘，一路来京如有神助。就连夜闯九安山这一路，都是有自称商旅小贩的好心人沿途引路，带她如入无人之境般翻越绝崖夜闯营帐。
才琰儿奉旨回京取药的路上，有两名禁军自称是林姑爹的手下名为护送沅沅逃下山，后被景琰发现后，就要将沅沅射杀灭口。杀人不成，他们就服毒自尽。这分明是一场预谋，有意刺杀父皇，嫁祸与姑爹和祁王兄。”
“可恶！可恶！实属可恶！”
太皇太后捶案怒斥。仿佛一切阴谋昭然若揭。
晋阳长公主在一旁好言规劝：“皇祖母不必心焦，兄皇一代圣君，哪里就被这些跳梁小丑般的小人的奸计离间蒙蔽？兄皇那么宠禹儿，见不得他受半分委屈的，哪里就疑心他了？”
梁帝知道祖母疼爱祁王景禹这重长孙，更特爱妹妹晋阳，尽管今夜行刺的事他已是满心疑虑，却也只得不动声色的笑笑说：“此事一定能查清，皇祖母不必担忧。”
晋阳长公主叹口气看丈夫林燮一眼，又对梁帝说：“朝堂的事，按理晋阳不该过问。可这两年赈灾除弊惩贪官，禹儿也太过较真，不知又得罪了谁个？饥馑灾荒的艰难是渡过了，不知多少贪官恨不得将他食肉撕皮呢。”
“妇人之见！”
梁帝嗔怪一声，但心里也不由对长子景禹有些亏欠。前几年，国库空虚，贪腐成风，积重难返，令他头疼束手无策。就索性将朝堂上这些难题一股脑地推给了景禹这孩子，自己乐享清闲。景禹小小年纪，却着实露出治国安民的过人才干，只是反贪腐必然得罪权贵宗亲，他心知肚明的。
“启奏圣上，祁王殿下服下解药，已经苏醒。”
太医进来禀告。
众人忙凑去寝帐去看望。
祁王景禹虚弱地欲挣扎起身，被梁帝一把按住，闻着满帐血腥气，看着儿子惨白的面容，梁帝心头也是一阵紧揪。
“父皇，刺客可是擒到？”
祁王问。
梁帝微怔，不能告诉儿子，那些刺客是祁王府府兵？他随口安抚祁王说：“养伤吧，好好歇着。旁的事，不必去管。”
除了朝服王冠，景禹一身白绸内单，乌发披散，面容俊雅,那长长的睫绒微卷，清润的眸光里强忍了痛苦望着他，还不忘自责道：“父皇，是儿臣的疏忽，险些让刺客伤到圣驾。”
梁帝心头一阵酸涩，前些时对长子祁王的诸多猜忌气恼，如今见他这副病弱的模样，也不由有些心疼。伸手摸摸儿子清癯露骨的面颊，心想禹儿瘦了，不知何时瘦成这般清寒的模样。不再是儿时那个胖嘟嘟围着红肚兜在他膝盖上翻滚玩闹不知天威为何物的娃娃。
一个寻常的动，反是惊得景禹周身一抖，慌得要躲避般，到是令梁帝的手滞在原处，有些尴尬。
“禹儿，疼得厉害吗？是父皇碰痛你了吗？”
太皇太后蹒跚着凑坐跟前，把梁帝挤去一旁，宸妃同晋阳长公主围来嘘寒问暖，静嫔来把脉，一时间女眷们围着祁王更衣、喂水、灌药，几乎没有梁帝插手的余地。
祁王殿下终于苏醒了，或许龙须草果然对症解毒救命，或许是药王爷听到了她的祈祷。沅沅双手合在胸前闭目祈祷，耳边却忽然听到一阵阵的唱经声乘风时断时续的传来。
春狩大营，四下都是禁军把手，更无庙宇，如何来的这绵绵不休的诵经声，乘了夜风骀荡入帘萦绕耳边。
不仅是沅沅，便是帐中众人都不由翘首静听。
高总管似觉出异样，忙派人去查探，不多时，有内监进来感动地启奏：“启禀圣上，是山上驻军和山下百姓闻听祁王殿下中毒伤重，都昼夜为殿下诵经祈福。”
帐帘掀开，那诵经声如潮水般涌来，一浪接着一浪。太皇太后老泪纵横，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的祷告上苍，连说句句：“苍天有眼！”
帐中人暗自垂泪，无不为之动容。祁王这些年兢兢业业，一心为国，人所共见，可见天道为公。
梁帝抬眼看看帐外天色放明，到了议政早朝时分，就带了林燮和言阙、谢等人告辞太皇太后默然离帐而去。
天光大亮，诵经声渐渐平息。梁帝揉揉额头，舒展手臂。
“果然药师佛显灵。”
谢慨叹一声，指向山崖处一株赤红如火的树说：“看，兵士们闻听那采药的小医女说，系红绳在那株药王树上可以为祁王殿下祈福保平安，惹得人人争去扯了战袍束甲带系去山崖树上为祁王殿下祈福。民心所向呀！”
夏江也手搭额前向山上望去，感慨道：“一夜之间，绿树披了红妆，果然了得。也是有惊无险。可恨这些刺客竟然要打了祁王的旗号行刺。”
谢冷哂着拍拍夏江肩头：“夏兄未免太过多疑。若果然是祁王殿下有反心，依他今日的手中的兵权，朝野的声望，百姓的拥戴，眼下的情形。他若想反，随时能反，何必绕来这九安山费事？”
他们有心打趣，梁帝行在前面却是有心去听，心头更是被一阵撩动。
这是横在他心头的一根刺，景禹哪里都好，只是小小年纪竟然沽名钓誉，结党揽权。普天之下只知他祁王恩德，不知有圣上，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想到这里，梁帝由衷一声感慨。
他仰头看着天边，那一线天光渐渐藏在层层暗云中不甚分明，一切都难以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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